负相思(21)
到四方小院时,正堂的烛火都还亮着。
只见从屋内走出一人——
远远地就看出此人黑着脸,浑身上下带着股怨气。
宋锦安翻身下马,却一时不察直接摔在地上。正欲起身,却见那人走到她身旁,俯身看她,脸色好似更难看了。
“公子好生面熟。”宋锦安嘿嘿一笑,“敢问公子家住何处?可曾见过霍大将军的次子霍无妄,你与那人倒是有七八分像。你若见了他,保不齐是要被人说你二人是双生子。”
到底是喝了多少酒,才能说出这等胡话!
“宋锦安!谁准你喝酒的!”霍无妄怒斥。
他只觉今日一早对宋锦安生出些的感激,此时都已消散耗尽。
眼见宋锦安要起身,霍无妄却故意不去扶她。
可下一瞬,宋锦安脚下一滑似要摔倒,他又急忙拉住她的手臂一扯。
只是力道大了些,竟是将人直接带入怀中!
黑夜中,霍无妄顿时双耳染红,正欲退后一步,却不料宋锦安忽地双臂环住他的腰肢。
嘶——
霍无妄倒抽了口气,只觉头皮一紧,身子一僵,动也不敢动。
“宋、宋锦安。”霍无妄抬起双手,“君子不趁人之危,是你抱的我。”
可说到最后声音却愈发的小,连他自己都近乎听不见。
已是深夜,尽管街道上并无他人,但霍无妄还是谨慎的看向两侧。好在怀里的人动也不动,只是倚靠在他胸膛上喃喃着什么。
凑近听,方能听到。
“薛公子,果真是、果真生的十分俊俏,可还是不如霍大哥好……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大哥……若是大哥来此查案,该多好……”
霍无妄狭长的眸子眯起,举起的双手缓缓攥拳,脸色又黑了。
心心念念着别的男子,如今却抱着他。
宋锦安,你可真是好样的!
“宋锦安,你若是装醉,就仔细瞧瞧我是谁。”霍无妄气的咬牙切齿。
似是听到有人在唤她,宋锦安方才迷迷糊糊的仰头,朦胧间只见此人的模样倒是与霍大哥颇为相像。宋锦安顿时哽咽道:“大哥,你我此生无缘,我不能嫁你了。”
泪珠落下,浸湿霍无妄的长袍。
她哭的委屈,倒像是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似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唯恐四邻听见,吓得霍无妄不得不将她打横抱起,直奔西屋。
好不容易将人放在床上,霍无妄正欲起身,却被宋锦安双手环颈忽地一扯——
霍无妄脚下不稳,登时倒在床上。
二人脸颊紧贴,他的下颌抵在她肩窝,鼻尖萦绕着独属于她的药香味。
“轰!!”
霍无妄只觉得脑袋里炸开了花。
他吞了下口水,额头也已出了层薄汗,撑在宋锦安两侧的手臂只勉强撑住。
双颊滚烫,热息洒落,浑身上下都紧绷着。
暗色下,他屏气凝神,一寸寸的起身,生怕宋锦安在此时醒了。
幸好,她睡着了。
等挣脱开宋锦安的双臂,霍无妄长舒了口气。弯下腰为她脱下长靴,盖上衾被,方才离开西屋。
却并未听见,房门关上的刹那,宋锦安喃喃了句:“霍无妄,让我看一看、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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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宋锦安倒是睡得香甜,霍无妄却是难以入眠。直至天快亮时方才睡着,可却做了个诡异的梦。
梦中却全是宋锦安。
他梦见宋锦安一身嫁衣坐在床沿,盖头下的她哭的梨花带雨。等盖头挑起,她仰着脸看过来,又娇又软的唤:“二哥……”
那声二哥听的霍无妄全身酥麻,只觉浑身上下都透着他不明了的难受。
“求二哥放我离开吧。”梦中的宋锦安哭的委屈,用近乎乞求的语气,说着霍无妄最不爱听的话。
虽不知为何,但听到她要离开,顿觉心中怒火中烧。
“离开?你如今是我霍无妄的夫人,你还想去哪?”
“何况霍家惨遭污蔑,你父亲也参与其中,你以为我会放你离开?”
“宋锦安,你若是想离开,就休怪我不客气!”
“宋家满门,我都绝不会放过!”
字字句句如刀子一般,听的宋锦安哭的更凶。却还抽泣着喊“大哥”,似是唯有如此才能令她心安。
帷帐放下,嫁衣褪去,阵阵嘤咛不绝于耳。直到她撑不住,才不得不求饶。可换来的却是他的毫无节制,直至餍足为止。
……
“砰!砰!”
敲门声突然响起。
接着便是宋锦安的嗓音:“已经巳时,该起了。”
陡然响起声音,惊得霍无妄“噌”的起身。
却似是犹在梦中,吓得双目圆睁。
此时浑身上下都已然出了层汗,正急促的喘着气,指尖更是不受控的轻颤。
梦中的一幕似是依稀还在眼前,真实的仿佛是曾发生过的。
霍无妄吓得狠狠掐了一把虎口,疼痛感传来,方才长舒了口气。
他喃喃自语:“幸好是梦,幸好只是梦!”
可他又怎会做这种梦?
实在是诡异!
更要命的是他竟然还梦见宋锦安嫁给他了,甚至还唤他二哥。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我怎会娶一个给我下毒的女子呢?”
霍无妄连连摇头,似是要将梦中的一切都甩开,又自我安慰:“梦境都是反了,此事定然不会成真!定不会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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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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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屋出来,正巧对上宋锦安看过来的眸光,霍无妄忙挪开视线,匆匆去盥洗。
速度之快,竟让宋锦安都没来得及问他有关李大哥的事。
但时辰已晚,见霍无妄都已经起来了,宋锦安也只得先去四方医馆。总不能昨日不在医馆,今日却还是不去,那样于师兄而言实在委屈。
匆忙赶去医馆,路上都还哼着小曲,途中遇上张婶。
宋锦安顺口问:“张婶,这两日如何,膝盖可还疼了?”
“好多了好多了,亏得有你们四方医馆,否则我怕是连药也吃不起呢。”张婶忙端着刚做好的烤栗子从院内走出来,“都拿去吃,晚些从医馆回来时,再把碗给带回来就成。”
栗子是刚烤好的,还冒着热气。大冷天的吃着最是舒坦,宋锦安不客气的拿了几颗。烫的她险些将手中栗子给扔在地上,最终还是掏出帕子包着才拿住了。
“哪能都拿了去呢,这些就够了。”宋锦安说着便笑嘻嘻的往医馆去。
张婶还在后面喊:“哎,都拿上啊,宋姑娘!”
可宋锦安却只是头也不回的挥着手,张婶笑着叹气:“这孩子真是!”
听见动静的张叔从院内走了出来,看到张婶还端着的烤栗子,皱着眉瞪她,“俺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连个吃的都送不出去!”
栗子虽不是肉菜,可福鹿县的百姓也只有冬日里才能吃得上。前两日张叔去山上才捡了些栗子,就是为了让张婶做好以后给四方医馆送去。
可真等做好了,家里三个孩子都围着转,她这个当娘的又忽地有些不舍都给送去。
“要不……要不送去一半吧?”张婶为难的看着烤栗子,馋的直吞口水。
“你去四方医馆拿药时,也没见你要多给些银子!这会儿舍不得几个栗子了,你倒是真说得出口!你也不想想四方医馆赔了多少银子!”张叔话说的难听,又一把夺过张婶手中的碗。
福鹿县诸多医馆中,江家医馆一副药最少卖八十文,更有甚者一副药能卖二三百文。其他医馆,也没有低于六十文一副药的。唯独四方医馆的一副药才卖了三文钱,不问何病,不问所用药材,一概是三文钱。
百姓自是都愿意去四方医馆看病拿药。
张婶慢慢低下头,自知此事理亏,一时也接不上话来。
张叔又道:“你看看那孟郎中这一年给瘦的,几个栗子你还舍不得了。想吃改日俺再上山去捡就是了,山上遍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