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她姝色(17)

作者:长湦 阅读记录

当已经被发落到庄子里的继母崔氏带着夫子来和她道歉的时候,沈希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然而下一瞬间,梦境便换了情景。

萧渡玄脸庞上沾着血,冷冷地扣住她的脖颈:“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殿下!”沈希立刻意识到她又陷进了梦魇里,她陡地苏醒过来,但这声呓语还是倾泻了出来。

离她最近的玉案吓了一跳,执着帕子的手臂也猛地抖了一下:“姑、姑娘……”

天光已经大亮。

沈希坐起身子,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她的眼皮狠狠地跳了一跳。

昨日她专门叮嘱过玉案不用请御医,可眼前站着的人不是江院正还能是谁?

江院正笑容宽和,温声说道:“姑娘现下感觉如何?”

他仿佛全然没有听见沈希方才唤了什么,神情自然,和蔼仁厚。

她额前的热意退了大半,现在就是身上有些虚弱,除此之外再也没什么别的不适,沈希如实地说予了江院正,她轻声说道:“真是太麻烦您了。”

江院正蔼声说道:“姑娘的事,能有什么麻烦?”

许多年前江院正就已不出外诊,他所侍奉的人从来就只有萧渡玄一人罢了。

沈希压低声,艰涩地说道:“有劳院正了,辛苦您帮我带话,多谢陛下的关忧。”

好在这场病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

两日过后沈希的身子已经完全好了,暖春将近,上京处处都在摆花宴,但多多少少都带着些相看的意味,只有平王府的花宴是纯粹赏花的。

因为谁都知道,平王府的喜事马上就要近了。

沈希随着母亲冯氏去赴宴,众人也常常提起此事,她们的一声声道喜让她的心底越发烦乱。

刚巧春闱将近,萧言从云州回来后又接了礼部的事务,这些天也忙得团团转。

沈希决心下得很好,可真正准备去做的时候才知道此事有多难。

终于在花朝节前的第五天,沈希才寻到了和萧言见面的机会,她将萧言约在了明月楼,萧言下值很晚,她等了小半个时辰方才等到他。

萧言一走进雅间,就连声歉疚地说道:“我来迟了,表妹,抱歉近来实在是事务太多,耽搁住了。”

沈希含笑看向他,轻声说道:“我也才到不久,表哥。”

两人一道用完膳后,沈希慢慢地抬眸看向萧言,她拉住他的衣袖,轻声地说道:“表哥,倘若我说咱们的婚事能先缓缓,你能答应吗?”

萧言执着她幕篱的手倏然一顿。

他的神色登时就乱了,紧张地掰过她的肩头,问道:“怎么了,表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萧言的气力有些大,沈希肩头猛地作痛,她强忍着疼,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

这事情太难办了,她不能全靠自己,必须要借力才成。

来之前沈希就已经想过千回万遍,在等待萧言的那小半个时辰里,她又将这诸多法子来回地过了几遍,终究是觉得还是顺其自然最好。

萧渡玄让她退婚,最慌乱的本就该是萧言才对。

毕竟等待多年、万般期待这场婚事的人是萧言,而不是她。

萧言焦灼地问道:“表妹!你告诉我,什么事咱们都可以一起解决,你真的不必担心的,实在不成还有我父王呢!”

他急得满头是汗,温润的眼也染上了戾气。

萧言近乎是有些疯狂般地攥住沈希的手腕,急切地说道:“是不是陆家的人胁迫你?还是顾家的人又想来找你麻烦?”

她却始终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沈希沉默了许久,才哑声说了一句:“不是,表哥。”

她挣动着,分明是抗拒的动作,但那双眼里却全是泪意。

萧言也是此刻才发觉沈希的腕间已经布满红痕,他当即就松开了她,慌乱地说道:“抱歉、抱歉,表妹,我不是有意弄疼你的……”

“表哥,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沈希抬起水眸,“我只是问你,能不能先缓缓罢了……”

说着一颗晶莹的泪珠便落了下来。

萧言心中一阵抽痛,他张着唇,哑声说道:“表妹,我……”

沈希拿过他手中的幕篱,颤声说道:“抱歉,表哥我今天有些失态了,咱们下回再聊吧。”

说完她便夺门而出,似乎是害怕他会再像方才那般一样钳制住她的腕子。

萧言脑中满是懊丧和后悔,他快步跟上沈希想要拉住她解释清楚,但廊道里涌出的人流很快将他们隔开。

眼看着沈希的身影彻底消失,他的心像是坠入了冰窟一般。

一定是有什么人在逼迫表妹,是陆相吗?还是顾家?抑或是什么更高位的人……?

电光火石间,檀香的气息突然涌到了他的心头。

第十四章

这个想法生出来的瞬间,萧言自己都被骇住了。

不可能。不可能。

他掐住掌心,视线死死地盯着楼外来来回回行走的游人,迫使脑海中纷杂的念头平静下来。

沈希幼时就被养在宫里,连及笄礼都是在宫中办的。

若是皇叔真有这个意思,两年前就应当已经出手了,他虽是随性宽容,但也不可能会放任沈希远走燕地,还和旁人定亲。

连他都知道,在那时沈希其实只差一点就真的要嫁人了。

理智在高声呐喊着。

但那檀香仍然如深黑色的阴影般,紧紧地笼罩着萧言。

萧言握紧拳头抵在额前,直到掌心传来尖锐的痛意,他方才缓缓地松开指节。

不会的,不会的。

八成还是陆家或是顾家在暗中谋划什么,尤其是陆相,他早就恨极了沈家,自然不愿见着沈家借助平王府再度起势。

萧言摊开手指,看向掌心的血痕,慢慢地阖上了眼。

平静下来后,懊悔再度涌上心头。

他方才太鲁莽粗暴了,定然是吓到沈希了。

歉疚和怜惜像是潮水般缓缓地淹没了萧言的心。

表妹那般柔弱矜持,若不是慌乱到了极致,恐怕也不会来寻她,他怎么能那样逼问她呢?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郎,能来寻他说这话,大抵就已经耗费了极大的勇气。

等到再见到她时,他一定会好好地同她解释。

但近乎是本能的,萧言并没有将此事告知母亲平王妃,只暗暗给父亲写了封信笺问他何时能回来。

*

见过萧言后沈希便没有再出门。

马上就是乐平公主的二十岁生辰,近几日外间的宴席不是很多,毕竟谁也不愿在这关头去抢她的风头。

沈家失势后众人还依旧捧着沈希,一半是因为她的未婚夫婿,另一半则就是因为她和乐平公主的旧情。

其实她们的关系没有传言里的那般亲密。

但在今后可就不一定了。

乐平公主到底是先帝唯一的嫡女,与平王府的关系也很亲近,而且还是女子,日常走动很是方便。

沈希平意静心,缓缓地饮下一盏花茶。

她在家里闷了段时日,直到乐平公主生辰那天,她才再度走出院落。

这期间萧言来找过她,沈希没有理会,他送来信笺,她也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她很清楚,到了今天萧言一定已经急了。

与此同时沈希也很清楚,她没法解决的事情,萧言一定能寻到眉目。

上马车时,她抬眸看了眼晴空。

万里无云,日光高耀,实在是明媚至极。

沈希向后倚靠,慢慢地阖上了眼。

但她的运气有些差,马车还未走出朱雀巷便出了问题。

侍卫和车夫急忙为她更换车驾,但来来回回,还是耽误了约莫两刻钟的功夫,到乐平公主的府上时日头都已经高了。

乐平公主十五岁时便已经开府,但婚后她并没有居在公主府,而是与寻常女子一般与丈夫、公婆住在一起。

与今日赴宴的诸多皇亲国戚相比,沈希算不得什么贵客,加上到得又有些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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