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她姝色(19)

作者:长湦 阅读记录

沈希自己也没有想到,她愕然地抬起眼。

乐平公主怎么会突然过来?难道方才她看见什么了吗?

内心千回百转,但沈希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动,反倒还自然地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笑容。

沈希按住裙摆站起身,但她刚想要行礼,乐平公主便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小希,好久不见!”

顷刻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了过来。

周遭的视线灼热,被乐平公主拥住的刹那,沈希更是觉得后背都要被众人滚烫的目光给洞穿。

想到方才乐平公主失意的神情,她的心底有些莫名的怪异生出。

沈希抿了抿唇,轻声说道:“好久不见,公主。”

“这般久未见,小希生得更漂亮了。”乐平公主亲昵地挽过她的手,向身侧的妯娌们说道,“本宫先前就跟你们说小希才是这上京最美的女郎,你们竟还敢不信。”

沈希十五岁之前都养在宫里,后来又去了燕地,即便是近来也只会出席权贵众多的宴会。

以至于许多人都只耳闻过她的声名,却从未见过她的容颜。

沈希轻声说道:“公主谬赞。”

她本以为寒暄过后便可无事,却没想到在问完话后,乐平公主直接挽住她的手臂,将她从席间带走。

来之前沈希还在想着如何再度攀上乐平公主,哪成想她竟如此热情。

好在沈希已经见惯了大场面。

她从容地陪在乐平公主身边,如少年时那般陪她一道与宾客言欢。

歌舞声起此彼伏,处处都透着欢畅。

正午时分,天子亲临更将气氛推到了极点。

当男客那边山呼万岁时,沈希便明白萧渡玄快要过来了,但看见他身侧陪同的人是萧言时,她的眼皮还是狠狠地跳了跳。

萧言似是也没有想到她在这里,原本沉稳的神色忽然乱了。

“表妹……”他怔怔地看向她,竟是有几分失态。

沈希的心脏怦怦直跳,她下意识地抬眸望向萧渡玄,目光撞上他含笑眼眸的刹那,冷汗霎时就下来了。

她后退半步,声音微微发颤:“臣女参见陛下,参见世子。”

沈希都将疏离与客气摆在了明面上,萧言却仍是有片刻的愣神,他凝眸看向她,温润的眼里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说。

可那等含情脉脉的神情,却只为沈希引来了诸多如烈火般的视线。

艳羡,渴慕,嫉妒。

一道一道,像利刃般地快要将沈希盯穿,往日她从不觉得旁人的目光有什么,而此刻她却难捱的想掩住众人的眼。

萧言是想害死她吗?

沈希掌心尽是冷汗,她竭力地想要往后退去。

恰在这时乐平公主牵过她的手,将她从萧言身畔拉了开来。

沈希还没有缓过神来,乐平公主便轻轻推了她一把,将她往萧渡玄的身边引去。

乐平公主握住沈希的手,抬声说道:“皇兄,今天多亏有小希在我身边,才没有慌得手忙脚乱呢。”

萧渡玄看向沈希,轻声说道:“有劳沈姑娘了。”

他的话音平和,就像是对小辈和善的温柔长辈。

如果此时萧渡玄的指节没有掠过掌心,轻佻地掰开她每一根蜷缩着的手指的话。

沈希的脑海中尽是空白,她眸光颤抖,腰眼都在掌心被划过时酥麻地震颤,眼底的水意霎时就涌了上来。

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她,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腿根都在不住地打颤。

“这是臣女应该做的,陛下。”沈希死死地咬住牙关,她竭力地抵抗着那怪异的感触,可说到最后一个词时,仍是有细微的哭腔溢了出来。

宴席用的桌椅比寻常桌椅要高得多。

桌帔之下,不会有人窥见他们交缠的指节,但沈希还是拼命地挣扎着。

萧渡玄慢声念着祝词:“愿尔祯祥,岁岁年年。”

他平静,从容,游刃有余。

但黑暗中那修长冰冷的指节变本加厉,无所顾忌地扣在她的腰侧。

沈希的眼尾发红,又不敢大力挣动,如溺水般被越扣越紧,这双曾经教她习字、作画的手,此刻是那般的肆意,迫使她往深水里面坠。

她湿润的长睫不断颤抖,一声带着哭腔的低哼还是无法控制地溢出。

灭顶的恐惧让沈希的腰身都软了下来,若不是被萧渡玄掌住,只怕是要失态。

可让她落得如此境地的,亦是他本人。

沈希强撑着站稳身子,却连肩骨都禁不住地发颤。

当萧言关切的目光投过来时,沈希的胸腔更是泛起一阵阵的心悸。

她终于知道何为钝刀子了。

比起直接杀死一个人,这样慢慢地折磨才是真的恐怖。

被萧渡玄松开的刹那,沈希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继而生起的还有一缕近乎恐怖的感激。

说道祝词后,他的神情宽容平静,甚至还循着萧言的目光一同问道:“沈姑娘,身体不舒服吗?”

沈希摇了摇头,她颤声说道:“多谢陛下关忧,臣女……臣女无事的。”

她垂下头颅,脖颈的后方是一片细腻的、新月般的雪肤。

柔软,娇嫩,皎白。

萧渡玄垂眸淡笑,轻声说道:“那就好。”

萧言恋恋不舍地看向沈希,仍旧不死心地试图吸引她的目光。

但此刻她别说是回望过去,就连不立刻软下身子都艰难。

指尖,腕骨,腰侧,都流溢着滚烫的灼烧感,跟镌刻在肌肤上的烙印一般,不知何时才会消散。

与之一同残存的是失措的恐惧。

沈希强撑着容色,但眼尾还是发着烫。

乐平公主关心地问道:“小希,你的身子当真没事吗?要不先去休息片刻吧?”

她什么也没察觉,眉宇间甚至还带着些歉疚。

沈希揉了揉眼尾的湿红,抬眸看向乐平公主,声音渐渐变得平直冷静:“我没事,公主,我现今……真的没有任何事。”

*

酒过三巡,乐平公主随着驸马到了男客那边。

沈希也没有再留在席间,她走进内间,径直便坐进了窗边的软椅里。

然而没多时,便有内侍过来笑着向她说:“姑娘,陛下请您过去。”

沈希认出这是萧渡玄身边的近侍。

但她全然无法露出笑颜,沈希坐在檀木椅里,刚刚被春日暖风渡热的心又冷了下来。

请她过去,然后在萧言的面前轻薄她,好彻底断了这段婚事吗?

沈希心底尽是恶意的揣测,她抚着微红的腕骨,任由思绪肆意地飘散。

她现今是一个字都不愿相信萧渡玄了。

萧渡玄哪里是觉得她不贞,配不上萧言?他分明是想将她拽回到深渊里,然后慢慢地赶尽杀绝,就如同先帝当年待沈庆臣那般。

只不过先帝用的手段是荣宠,而萧渡玄则选择的是强迫。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父亲是如何堕入深渊的,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愿再走上他的老路。

沈希心中涌起些狠戾的念头。

萧渡玄越是想报复她,她便越不能如他所愿。

“中使,恕臣女不能从命。”沈希抬起眼帘,轻声说道,“待会儿公主就要回来,若是寻不到臣女,恐怕会不太好。”

她的语气平和,眼里却没什么暖意。

那内侍仍有些为难,他委婉地劝道:“姑娘,陛下已经在等着您了。”

沈希眸光闪动,她看向他又说了一遍:“中使,您是听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说这话时,她的神情与萧渡玄如出一辙。

第十六章

沈希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在燕地的时候更是极尽恣意。

而且这些年的经历让她清楚地认识到,温柔和善只会被人踩着往上爬,只有冷情阴刻才能在危急中站稳脚跟。

沈希的面容依然是清美的,但气质却明显地发生了变化。

“中使不必劝我了。”她慢声说道,“陛下邀约臣女,是臣女的福分,但是今日是公主生辰,恕沈希实在不能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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