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业批病美人又在装娇吗(162)
满月示意她继续说。
“《恶无刑咒》,”孟飘忱道,“那里面记录了一种蛊虫,可以让人断骨再续,加速痊愈……”
满月听她说《恶无刑咒》四个字时,这个念头就在脑子里生了个芽,插嘴道:“冢宰大臣连接右手的,是不是就是那种蛊虫?”
孟飘忱面露惊骇,《恶无刑咒》中断骨再续的方法非常隐秘,她想不到满月会知道。
“公子……为何知道得这般清楚?”
满月几句话,将神剑峰废墟上的变故说了。
姑娘的家事,满月不便细问,但纪公子弯弯绕的心思,早将她的身份猜透了——这丫头是当年退隐江湖的魔教教主孟朝的孙女。
那孟夫人就姓许,大冢宰、许小楼,该都是孟飘忱的娘家人。
孟飘忱脸色越来越难看:“阿婆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低着头,在屋里溜达了几个来回:“从前事情尚在迷障里,我不好讲家丑给你和司阁主知道,如今这家丑是眼看兜不住,也就不怕公子知道了。”
然后她叙述了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孟飘忱口中的“阿婆”确是孟夫人,名叫许丛,是竞咸帝的爷爷文乾皇帝一朝右丞相的女儿。历来才女爱魔头,她机缘下与魔教教主孟朝两情相悦,私定终生。右相得知,勃然大怒,与女儿断绝关系。许丛半点武功不会,与孟朝江湖漂泊,终有一次身受重伤。孟朝为医她,历经险阻寻得《恶无刑咒》,二人退隐江湖。
至此,这是个郎情不负妾意的美满故事。
但世人皆知英雄美人如神仙美眷,却不知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
文乾皇帝那朝,内患外乱都不消停。
右丞相除了有许丛这个女儿,还有个儿子名叫许散,取字郁离。他一直想在乱世展一番拳脚,但天时地利人和,哪一样都不偏向他。壮志难酬,他便想起了已经退隐江湖的妹夫。
千辛万苦寻到人,孟朝早已如闲云野鹤,只关心夫人许丛难以彻底痊愈的伤情。许郁离“三顾茅庐”不成就起了歪心,不顾妹妹身体,挟持她的性命要挟孟朝。
孟教主被逼急了,将许郁离的右手斩下,救回夫人。许丛不忍心兄长断手,求孟朝用《恶无刑咒》里的方法,帮他把手接回去。
不想,许丛对亲情的顾念,让她做了东郭先生,许郁离认清自己横竖拿孟朝没辙,便趁着养伤的几日摸清地势,将那江湖奇书《恶无刑咒》偷了去,恰巧被许丛撞破,许郁离情急慌乱,又一次重伤许丛,夺了半卷《恶无刑咒》落荒逃走。
事后,他怕孟朝上门寻仇,连家都不敢回,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许丛伤身伤心,孟朝医术再如何高明,也回天乏术,孟夫人撑不到半年,终于紫玉成烟。死前求孟朝,不要去寻娘家晦气。
在许丛眼里,父亲古板,兄长卑鄙,但起码父亲依旧在做让越国社稷安定的事情,兄长也是久不得志,才走了偏路。
孟朝只得将满心的愤恨,埋于医术中,依着记忆和半卷《恶无刑咒》,居然将缺失的半卷还原出来。不仅如此,还改良了里面许多霸道邪诡的心法秘术。
是以孟飘忱懂《恶无刑咒》,但并不是最初的那卷。
数年前,姑娘整理祖父旧宅,偶然发现许丛留下的信。那与其说是信,更不如说是她弥留之际的内心独白——不做许氏女,难弃忠义骨。
这一句话,写下又给划了去,后面“恨否,怨否,安眠否”几个字,笔力已经散了。
孟飘忱明白许丛心里的不忿,许丛自幼被父亲国义为先的教诲浸染,即便被逐出家门,家国大义也已经刻骨渗髓,是会和她的尸骸一同化作灰烬、随风同散的纠缠。
所以,她在诸多怨愤中,选择息事宁人,她信许家对不起她一人,却能对得起天下人。
可她又忍不住想,若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九泉之下,她能瞑目吗?
她终归是不想死了还要孟朝费心涉险,索性让这些纠葛,随自己化作一捧黄土,长眠了吧。
孟飘忱性子像许丛,有天真烂漫和善良,也像孟朝,有冷和静。她心疼阿婆之余,便觉得一口气噎得慌,那许郁离从此杳无音讯,并未见得有何建树。她想将他的去向查清楚。
姑娘在南泽附近摆面摊,就是因为听闻那地方闹得邪事,很像《恶无刑咒》里面记载得一套邪法。
顺藤摸瓜时,结识了满月和司慎言。
“许郁离所用的断骨再续之方,是未得改善的,所以他那断手需要定期植入新的蛊虫,”孟飘忱道,“他府上,大约是养着蛊虫的,这于玉娘娘是个机会。”
旧事说完,孟姑娘去了冢宰大臣府上。满月在屋里缓了一会儿神,他心里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一时想不出来。
晌午刚过,孟姑娘捧着个紫砂罐子,宝贝似的回来了。
依靠蛊虫断骨再续,有变数、有凶险、也有痛苦。但萧玉听完,崩儿都没打就应了。
孟飘忱施术的时候,萧玉忍痛的低吟,揪扯着满月的呼吸。
萧玉心中有山河日月,但能让她坚强至此的,还有为母则刚。
两日后,越国使节迎玉娘娘回大越探亲。
冢宰大臣伤及“大越皇妃”,被年轻的王上五花大绑,让使节团一并带回越国谢罪。
一与丰年汇合,满月便把皇上对萧玉的执念因果和盘托出了。
丰年曾满心以为,除夕不见人就大军压境,是皇上担心满月的安危。如今一听,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种为了美人,不惜挑起两国争端的行径,让丰年皱了眉头。更甚,即便攻下流勒,越国也不好治理。
纯粹是天子为爱发疯。
老将军没多置喙。让战鹰传信,把消息送回都城,告诉皇上:人带回来了,就是受伤走得慢,您了爱美人就多等几日。
萧玉那两条伤腿,每天滋味都不一样。
孟飘忱起初给她用了安神药,让她没那么难受,但药不能没有节制地用。
减了药量,车马每颠簸一下,萧玉都难忍。
于是每天只能车马慢行,照这么个速度,回到都城,都开春了。
满月腹诽,这《恶无刑咒》改良了也不过如此。
孟飘忱仿佛看出他的心思了:“正是因为改良了,才会如此,若是依着最初霸道的方子,贪图舒适,可能会影响精神的。”
这话让满月想起神剑峰废墟上的偶人,他不深通内里,也明白了。
大队人马如观光团一样,一路自西嘉兰关往都城走,好生领略了一番从大漠孤烟渐转为红情绿意的江山多娇。
行军两日,至雍州,赶上年三十儿。
眼看大年是要在路上过,丰年过午就张罗着扎营包饺子。
军营里包饺子,不比在家,指着随队伙夫几个人,手脚并用地忙活,也塞不住九野营那么许多老少爷们儿的嘴。
于是厨子发了话:包不过来,都来帮忙!
抛开萧玉重伤,官军们是有凯旋的喜庆的,此时已入越国境内,大过年的,一起热闹高兴得很。
晚上要吃饺子,大师傅从城里屯了整挂红辣子,炸辣椒油。
味道瞬间飘了满营。
满月本来是跟着一起包饺子的,和大伙儿有说有笑。可被辣味一呛,那不争气的肺直接投降,他咳嗽着落荒而逃,进帐子就把门帘封紧。
自顾自倒一碗温水一饮而尽,才好歹把咳嗽压下去了。
他前脚逃难,司慎言当然后脚便跟过来了。
到他近前蹲下,抬着头关切地看他,拉过满月的手搭脉:“醉仙芝的效果……是不是淡了?”
满月缓好气息,笑道:“许是这些日子太折腾,回到都城不管那些咸的淡的,我先好好睡上三天再说。”
司慎言反而担心了。
以他对满月的了解,这人身体没大碍时,才喜欢哼哼唧唧地逗他,若是真有不好受,反倒会表现得云淡风轻地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