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的老祖宗(15)

作者:马马达 阅读记录

丁灵不吭声。

容玖看她不高兴模样,“大小姐,若不是人家,不要说雷公镇,只怕南并州都要死一半——我的药从北州带来就是给他一个人备的,你们这些被他救命的人,难道有意见?”

“不敢有。”丁灵道,“人说妙手仁心,您这位神医只怕缺了一半。”

“多谢赞许。”容玖不以为意,“药渣应还能煎一回,我去看看,你看着醒了给他吃。”

“另寻人吧。”丁灵道,“我回祠堂。”

“做什么——”

“睡觉。”

出督军下处已是清晨,早餐铺子里白雾缭绕,许多人围着买包子。丁灵一个健康人在祠堂义务打工许久,很多人都认识她,结下交情。老板看见她便招呼,亲自拣一笼包子使荷叶包裹好,“姑娘还没吃饭吧——我老雷的包子不是吹的,吃一回想二回,姑娘尝尝。”

盛情难却,丁灵道了谢,提着包子往祠堂去。回到自己下处,刚要推门被一个人拦在身前,唬得退一步,等看清来人忍不住道,“你才好几天?不安生养着,起这么早做什么?”

是宋闻棠。他脱了病容,慢慢显出眉目秀丽,翩翩然少年郎模样。丁灵问,“寻我有事?外头冷,进来说话。”

“你昨夜去哪里,怎不回来?”

丁灵道,“我有事,怎么?”便往里走,“你吃过饭没有?有包子。”

宋闻棠跟进来。丁灵拖一条板凳在火盆边,“你坐这里。”便去生火。

“我来。”宋闻棠接过火钳,整理炭火。

丁灵乐得清闲,便打开荷叶包裹,“来吃包子。我昨日不在,今天谁煎的晨药?”

“我。”宋闻棠见她不信,“我自幼除了六艺,也跟先生学过些药理,拣药这种事,我可以。”

丁灵啃着包子,“那敢情好,祠堂又多一个人手。”

“你昨日去哪里?”

“有病人。”丁灵一语带过,“请了容玖去看,我便同容玖一起过去。”

“寻常人如何请得动容玖?”宋闻棠道,“是不是净军里的人?”

“我怎么能知道?”丁灵匆匆打断,便撵他走,“包子你带去吃,我要睡觉。”

宋闻棠拢上炉子站起来,临关门时又探头,“你只管睡你的,午药也是我来熬。”

“求之不得。”

丁灵熬一个大夜,一躺下便睡得人事不知。睁开眼已经过正午,只因为阴雨连绵,黑得厉害,倒跟夜间差不多。她洗漱毕便去祠堂,宋闻棠在里头收拾药材,外头吴老太带着人准备晚饭。

丁灵便去药房帮忙。宋闻棠出去走一回,带一壶热茶并一盘炒的瓜子儿,“你看着,我来。”丁灵无可不可,嗑着瓜子同他说闲话。

宋闻棠拣着药材问她,“容玖还没回来?”

“他?”丁灵道,“没有三五天只怕回不来。”

“昨天的病人是不是净军提督?”

第13章 所谓净军

丁灵一滞,慢吞吞剥出一颗瓜子仁,“什么净军提督?我不认识。”

宋闻棠拣药的手停了片刻,“不认识罢了。”

“你认识净军提督?”

宋闻棠“嗯”一声,“以前在南州的时候见过一次,我去进学,他么——”他说着冷笑,“许是公干吧。”

丁灵听他话中有异,“什么公干?”

“不提他。”宋闻棠摇头,“丁灵,净军出身不正,行事不走正道,正经人都不肯接近他们,你离他们远些。”

二人说话,正叫走进来取水的吴老太听见,“你们在说净军么?”

宋闻棠不吭声。丁灵解围,“阿太怪会听话的,可惜我们没在说净军。”

“休要哄我。”吴老太把水盆一放,“我分明听见阿棠说净军——就是咱们镇上驻这支吧?”

丁灵便看宋闻棠,宋闻棠完全没有答理的模样。只能自己陪聊,“是。阿太问他们做甚?”

“我问他们做什么?是街头雷五家的,昨日走来说话,被好一顿嘲笑。”

宋闻棠仍旧木着脸拣药。丁灵道,“她说什么?”

“这回她一家子得病,又不肯来祠堂,就在家里养着,每日给她家送药材,早先是陈百会打发人给送,后来老陈自己都起不来——”

丁灵忍不住笑,“阿太扯哪里去了?”

吴老太一滞,忙拉回重点,“雷五家的看上每日给她家送药材的哥儿,就是咱们这驻军里的——想说给她大侄女儿。”

“对方看上她侄女了么?”

“不是这么个事。”吴老太凑近,神神秘秘道,“雷五家的来说,被吴老三好一顿笑。吴老三说咱们镇上的驻军,与旁的不一样——是净军。”

丁灵一颗瓜子衔在齿间,半日没动弹。宋闻棠仍旧垂着眼皮拣药,动作却慢了许多。丁灵道,“净军又怎么?”

吴老太凑到丁灵耳边要说话,看一眼宋闻棠嫌碍事,“哥儿出去走走?我跟我们姑娘说会儿话。”

宋闻棠便看丁灵。丁灵接过药篓子,“还差一味甘草,我来,你先去洗锅子。”

宋闻棠欲言又止,端着簸箕默默走了。

吴老太瞬间如鱼得水,“我听吴老三说,净军就是六根清净的意思。看着是军人,其实跟宫里伺候圣人那些一样——都不齐全。”说着极低地笑起来。

丁灵指间拈着甘草,闻言随手一掷,“有什么好笑?”

吴老太怔住,加重语气重复,“雷五家的想给自家侄女说个不齐全的——”

“有什么好笑?”丁灵道,“什么叫看着是军人?人家不是军人?没有人家,这一回大疫能在雷公镇便算完?说不得南北并州都跑不掉,咱们的命都是人家救的,吴老三还在人家背后说人闲话——真不是东西!”

她虽然骂人,却只点名骂吴老三,吴老太发作不是,不发作也不是——僵在当场。

丁灵骂完,提起药篓子一顿足走了。

吴老太留在药房,摸着脑袋疑惑,“这姑娘莫不是听不懂话?是了,毕竟年纪小——想必不知道不齐全是个什么。”

丁灵走出去,提着药篓底子把甘草倒在簸箕上,便往外走。

宋闻棠正卷着袖子刷锅,“你去哪?”

“买包子。”丁灵头也不回走了。刚到祠堂口迎面tຊ遇上阮继余进来,丁灵站住,“余都统怎么来了?”

“找你。”阮继余打量她,“姑娘这是去哪里?”

“我……出去走走。”

“那敢情好,与我走。”阮继余道,“督军有请。”

“什么事?”

“没说。”阮继余道,“容玖出来说话,说督军命人请丁小姐。”

“督军可好些?”

阮继余道,“已经好多了。”

“那走吧。”

二人脚步匆匆,很快回督军下处。阮继余送她到二门便止步。丁灵自己入内院。深秋雨缠绵,四面八方都是绵而密的雨幕,空气潮湿得仿佛能挥出水,冷得邪门。丁灵刚到院子里便见阶下两名净军值守。容玖立在廊下看药童煎药。丁灵拾级而上,“这么冷,在这里煎药?”

“我倒想进去。”容玖往里头看一眼,“——不让么。你来得正好,药得了,带进去。”命药童,“沥出来给她——咱们烤白薯去。”

药童果然把药沥一碗,丁灵接在手中便去叩门。

“进来。”

丁灵推门,扑面逼人的暖意,屋里红通通两个炭盆子,一丝烟气也无——显然是御用的东西,雷公镇不可能有,应是码头从外头送来的。

阮无骞没有躺着,也没有下榻,榻上安置了一副桌案,男人搭着件极厚的风毛大氅,正伏案疾书——案边还堆着尺余高一叠纸折子。

丁灵道,“大人怎么起来了?”便走过去,把药碗放在案上。

“别——”阮无骞半路接过,应是怕污了折子,四下看着无处放,索性仰首喝干,拧着眉毛把空碗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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