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的老祖宗(3)

作者:马马达 阅读记录

“高少监并不姓高,名佩高——因为避讳,宫里人都唤一声高少监。他是内宫监的首领太监。”

“避讳什么?”

“高少监出身老祖宗门下,得老祖宗看重,赐姓阮……故尔避讳。”

丁灵总算懂了。朝中内监势大,全仗着这群人有一个不得了的老祖宗——阮殷。阮殷此人,以阉人之身被皇帝御笔亲批四个字——“国之柱石”,权势已然超过朝中内阁辅臣诸王众卿,这也罢了,皇帝居然默许众臣尊他作九千岁。

此人声名之大,人生起落之巨,最终下场之惨,即便历史知识稀薄如丁灵也知道一些。

昨夜那厮的后台是高少监,高少监的后台是阮殷,难怪无人敢惹。不论阮殷下场如何,眼下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绝计没有招惹他的道理——只能避其锋芒。丁灵难免不忿,“拿着鸡毛当令箭,既然已经赐姓,想是赐姓的人是不在意的,又在避的哪门子的讳?”骂完又问,“昨夜那厮叫什么,是高少监的什么人?”

“名叫赵原一。既是定州人,应是同乡?”

阮殷门下的一个同乡在宫中随意欺侮宫女,加Qqun八八三另泣其勿伞刘每天更新欢迎加入居然无人敢伸冤——狐假虎威的作派一层传一层,都快传包浆了。“你们姐妹想必商议过,有什么打算?”丁灵道,“那厮既然是个假内监,抓他个现行,祸乱内宫的罪过——便是老祖宗在,也未必包庇他,为何不敢?”

“姑娘不知这些人——万万不能。即便罪名真的坐实,赵原一有高少监,万一就把我妹妹给了他,又该如何是好?若罪名坐不实,我妹妹一个女子惹上这等传言,日后如何在宫中立足?再者说了,那高少监在宫中势大,即便今日得手,若他日后报复,我姐妹一生不得安宁——”

丁灵皱眉,“那要怎样?”

彩椒道,“我妹妹这一生算是毁了,旁的不指望——求姑娘把她要出宫,往冀北老宅寻个差使,哪怕剪了头发做姑子也使得——只求隐姓埋名度过余生。”

丁灵道,“做什么姑子?不用怕,告诉你妹妹宽心,这事我回去便求阿奶,求她同太后讨你妹妹出宫。”

彩椒大喜过望,连连磕头,“姑娘若救了妹妹,就是奴婢的再生父母,奴婢做——”

丁灵一把拉她起来,“还未做成,少说些没用的。”

红衣内监引着一队宫人迎面走过tຊ来,手中捧着衣物盥水等物——应是伺候哪一宫贵人洗浴刚完。

红衣内监行到近前,疑惑道,“丁小姐为何在此?”

丁灵道,“入宫来给太后问安,不巧没遇上,正商议着出宫呢。”

红衣内监歪着头看一时,点一名小太监,“你去,送丁小姐出宫。”

“宫里常来的,识得路途,不敢劳动,我们这便走。”丁灵拒绝,带着彩椒脚步匆匆离开,出内宫转入一条狭窄细长的夹道,见四下无人才放慢脚步,“小郑王今日仍在宫中吗?”

“是。”彩椒道,“太后留小郑王在宫中过节,还要住上一段时日。”

三日后才是端阳。丁灵皱眉,“这三日你妹妹独自在宫中可有麻烦?”

彩椒耷拉着脑袋,“毕竟是宫里,谨慎些不独自走动,一二日间应当还好。”

丁灵点一下头又摇头,“这事耽搁不得。万一姓赵的仍然不罢休,先发制人在背后使阴招,怂恿太后把你妹妹弄去郑王府——要坏事。”说着心下猛地一沉,这宫里既然有一个假太监,难免就有第二个,方才在太后内宫午睡那厮,难道同太后宫里什么人有甚么隐情?

难怪根本不怕人来。

丁灵一瞬间便着忙起来——要尽快离京,那人知道自己是谁,若叫这群人盯上,在中京城永无宁日。

“姑娘怎么了?”

丁灵才察觉自己想得出神,竟站住了。尚不及说话,身后清脆一声鞭响,转头便见十数名身着褐色花衣的内监簇拥着一名身着朱红锦衣内监从夹道深处慢慢走过来。

彩椒退一步避到墙根底下,默默跪下。

锦衣内监约摸三十五六岁年纪,很瘦,又高,一张脸尖而削,雪白,眉目乌黑,衬着朱红一双唇,唇角刁钻地翘起,极不好招惹的模样。

当先领路内监喝斥丁灵,“兀那女子——怎不避让?”

此处已近外御城,不能算内宫,这里不止是贵戚女眷,便连部府官员往来都不算少,这群人有恃无恐的模样,仿佛并不害怕冲撞了谁——好大的派头。

领路内监训斥一回不见丁灵动弹,正要喝骂,被锦衣内监抬手制止。锦衣内监越过众人走到前头,立在丁灵面前上下打量,“丁老太傅府上——南嘉小姐?”

第3章 净军

丁灵便也打量他——此人脸白到这般田地,原来敷过一层粉。“是。”

锦衣内监道,“小姐在此间散心?”

“怎么敢宫中闲逛?”丁灵道,“小女进宫与太后请安。”

“小姐进宫怎么无侍人伺候?”

“有啊——”丁灵看一眼他身后簇拥着的十七八个,又看一眼孤零零跪在地上的彩椒——两相比较,自己这边确实不算有人伺候,忍不住讥讽,“宫中乃圣人起居之所,小女一人入宫,怎敢多带从人?”

锦衣内监目中戾色一闪,又倏忽隐去,“丁小姐想必为议婚的事而来,小姐放宽心,区区一个小状元,太后从来疼爱小姐,说不定便叫小姐如了心愿。便不如愿也没甚么打紧,状元么——过上几年,又有新的。”

丁灵面皮一紧。

锦衣内监哈哈大笑,带着人走了。

彩椒伏在地上,等脑门上人群脚步掠起的碎风完全消失才敢抬头,“姑娘?”

丁灵望住一群人背影,“他便是老祖宗?”

“不是,不是。他是高少监。”

“原来是他?”丁灵冷笑,“好大派头。”

主仆二人一路有惊无险出宫,乘车回侯府,入内堂见丁老夫人。丁老夫人正带丫头在灯下剥松子儿——虽是老夫人,却只区区四十有余,犹自面目姣好,风韵犹存。

丁太傅发妻——就是丁灵的亲祖母早早没了,这位已然是丁太傅的第二任继室。丁太傅告老便回冀北老家省亲休养,因为小孙女正在议婚年纪,又没了父母,恐耽误她,便命这位继室带着在京中居住。

现任丁老夫人不过一个二任继室,想那丁南嘉可是正经孙小姐,如何管教得了?终于叫丁南嘉闹出许多笑话。

丁灵请安,“阿奶。”

丁老夫人掷下松子儿向她招手,等丁灵走近一把拉入怀中摩挲,“太后怎么说?”

“没见着。”

“既在宫中,为何没见着?”

“太后说有事,我刚入宫便走了。”丁灵委屈道,“太后必是嫌了我。”

丁老夫人一滞,半日无语,“阿奶明日亲自带你入宫,去太后驾前讨个乖。”

“我不去,阿奶也不去。”丁灵道,“如今人言鼎沸,出去一回便丢人一回,孙儿受不起这等委屈——不如早早去庄子上躲清静。”

丁老夫人抱着丁灵摩挲,久久叹一口气,“事已至此,先这么着,年下老爷子回来,必定风风光光带你回京。”

“那我带彩椒去。”丁灵故作随意道,“阿奶,今日才知彩椒的亲妹子在太后宫里当值,一手南绣的本事好得出奇,阿奶与我讨了来,一则她姐妹团聚好作伴儿,二则我也得个针线师傅?”

丁老夫人一口允了,第二日丁灵在家拾掇行装,丁老夫人盛装打扮入宫。天近晚回来果然带了彩绣回来,却道,“只允了在南并州时伺候你,回来让仍旧回宫。”

丁灵还没欢喜便大失所望,“不过一个丫头子,太后恁的小气?”

“休胡说。”丁老夫人道,“太后原已应了。谁料老祖宗正好来,言道宫人进出如此随意不合规矩,太后便改口,只让伺候你一段时日。你学南绣只学个样子,难道真做绣娘吗?一年半载尽够你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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