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的老祖宗(5)

作者:马马达 阅读记录

丁灵只能跪下,侯府随从跟着跪了一地,只有许春和因为仍旧供着军职,单膝跪地行军礼。雷公镇一群人正在惶惶然不知所以,被他们带动便乱七八糟跪了一地。

皮靴踏碎落叶声渐渐逼近,便听男人的声音道,“这个镇子上竟然还有军职?”

许春和忙着报名,“卑职冀北军校尉——许春和——拜见督军!卑职偶然路过此处,竟然有幸拜见督军,不胜荣光。”

“冀北军?来此做甚?”

“卑职……轮休。”

男人便不理他,提高嗓音道,“都不必跪了,起来。”

丁灵跟着人群爬起来,终于看清这位督军——约摸二十七八年纪,身形高挑,织锦官服包裹下如修竹秀美,更兼手足修长,肩线平整,革带束出一段窄腰,线条流畅,劲力暗藏。

男人目光从丁灵面上掠过,又平平移开,“此处镇守父母官何在?”

“下……下官在这里——”五十有余一名老者小碎步跑到近前,忙着打躬,“下官雷公镇守,陈百会——拜见钦差。”

“去清点,镇中人是否到齐。”

陈百会立刻道,“回大人,并未。”不等男人问话自己解释,“有二三十户家中都有病人,动弹不得,知会了下官。下官体谅钦差爱民之心,便叫他们留在家中。”

“病人。”男人重复一遍,“什么病症?”

陈百会一滞,便回头。人群中有人小声回话,“小人三叔染了风寒,正发着热,烧得厉害,不能见风。”

又有人道,“小人幼子,也是风寒,大夫不叫见风。”

一时间七嘴八舌说个没完。

男人默默听完,“我方才过来,见镇北祠堂极空阔,既然病人怕见风,不必来此,去那里便是。”

一句话如冷水入了热油锅,人群中有人叫起来,“病人怎么好移动——大人——”

刚叫一声,劈空一声鞭响。一名银甲净军大步上前,错时刀出鞘,“督军座前——何人喧哗?”

人群瞬间销声,静得跟坟场一样。

男人回头,“来人。”

一直守卫在侧后方的一名青年净军大步走上前,恭敬地打一个躬,又转向人群,“西冷江演武督军卫队在此公干,雷公镇诸人听令——此刻起,此处由督军卫队驻防,外不得入,内不得出,即日起,此间诸人——严禁一切夜间行止。督军卫队如有号令,由镇守陈百会一人转达。”

人群又吵闹起来,许多人根本没听懂,看许春和读过书的模样,拉着打听,“说什么?”

许春和道,“就是镇子里从现在开始不许人出入,晚上也不许出来走,都要听镇守号令。”

“不许出入?”

“就是说——外头人不许进来,里头人不许出去。”许春和说完,便往前走,被那净军以目光阻拦,灰头土脸站住,“督军,卑职与家中女眷并非雷公镇人,偶然路过——”

督军循声抬头,目光又一次落在丁灵面上。丁灵便看清男人面貌——微挑一双凤眼,薄唇,眉目凌厉,鼻梁高挺,原本英武的长相,却因为皮肤极其白皙,如万古寒冰化作锋刃,分明应当锋利至极不敢招惹,却叫人生出一触即碎的谨慎。

“途经此处——又如何?”

许春和自以为满肚子道理,被他一问居然一个字也挤不出来。督军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回应,转身便走。

丁灵急叫,“大人——”

督军止步回头。

“督军,我与随从进山,因为错过饭时偶然来此用饭,并不是雷公镇人,对此间诸事一无所知,可否让我与随从回家?”

督军道,“方才传军令,你没听清白?”

丁灵一滞。

督军转身又走。

眼见着就要困在这鬼地方,丁灵大急,急追两步叫,“督军——”

男人突然转身,丁灵正在目瞪口呆时,只听身后人群中一片惊呼,她便眼睁睁看着男人劈手夺过随从的错时刀,薄刃出鞘,斩断黑暗扑面而来。

丁灵以为自己要被劈作两段,一身热血瞬间冰凉,还不及叫出声,那薄刃携着凛冽的寒风贴面而过,身后又是一连片惊呼。丁灵迟滞地回头,错时刀深深地插在地上,兀自颤动,不远处地上散着两截断箭。

身后净军一片声地叫“督军”。丁灵转回来,督军正把空刀鞘递与随从,“去查,什么人这么大胆子。”便走了。

许春和总算挤了过来,“好险,多亏督军——姑娘怎么样?”

“没事。”丁灵定一定神,tຊ“方才发生什么?有人暗中放箭?”

“是。”许春和道,“应当不是冲咱们来的,只是姑娘正好挡在督军前头——差点遭了无妄之灾。”

先时传军令的年轻净军走过来。

许春和忙招呼,“冀北军,许春和,怎么称呼哥哥?”

“净军都统,名继余。”

“贵姓?”

“阮。”

净军,姓阮——又一个赐姓,又一个老祖宗门人。

许春和也明白过来,同丁灵交换一个眼色,都放弃了离开此处的念头。

阮继余道,“督军令已经说得清白——都不能走。二位既然是路过,应无住处,速去寻地方安置要紧。”又向人群大声吩咐,“散了——夜间不要出门。”

便与二人作别。

许春和等他走了才道,“如何是好?”

“既来之,则安之。”丁灵道,“不走便不走,人家督军来做大事,总有离开的时候——他走了咱们再回。”

许春和使一块碎银子,请镇守陈百会寻个住处。雷公镇是个极小的城镇,只有一间客栈还早被净军占了,一间空房也没有。陈百会拿着银子忙活半天,总算寻一个住处——屋主是带着小孙子居住的六旬老太,姓吴,儿子媳妇去南并州售卖干货不在家,有空房。

这一户地方清净,便给丁灵居住。许春和带着从人往各家散住。

吴老太煮出一锅热汤面招待。丁灵道谢,“晚了,阿太且去安置,不用管我们。”

吴老太问,“姑娘来咱们镇做耍?”

“算是。”丁灵道,“我们去西冷山放马,一时兴起想吃个白肉,谁料倒住下——这下子白肉要吃个足够了。”

“眼下是吃不上啦。”吴老太摇头,“镇子里酒馆饭铺都上了板,军爷不许做生意。”

许春和看过屋子走出来,“拘在家里着实气闷,只盼明日能叫咱们回家。”

“难。”吴老太道,“有人打听了,回来说不止镇外道路有驻军,连码头都有——一时半会完事不了。”

丁灵奇道,“阿太倒不害怕?”

“有什么害怕处?”吴老太道,“我们寻常百姓,又不生事端,官军总不会与我们为难。”

丁灵等吴老太走了才问许春和,“净军军纪严明至此,乡野人家都知道?”

“他们哪里知道什么净军?只是朝中军纪严明,天下无人不知罢了。”许春和道,“还得从明德三年整军说起,那之前军纪不过尔尔,西北军败给北塞王庭,割地赔银,连北军督军都叫北塞活捉了去。”

眼下是明德十二年,皇帝还未刚亲政。明德三年皇帝不到十岁,太后听政,掌权的是史书上臭名昭著的那位老祖宗。丁灵心中一动,如此说来——那位老祖宗,倒仿佛与传说中不大一样?

第5章 夜奔

丁灵经历过穿越大事,很是生出些大彻大悟的脾气,寻常事不放在眼里。隔一天便想开了,虽然困在此处,但赁的院子着实美得很——小院子里种着数株红枫,如今霜过枫红,风一吹红叶飘飘洒洒,简直美不胜收。每日里同吴老太坐在树下逗她那小孙子小石头玩耍,别有乐趣。

许春和带来外间消息,净军在外严密驻防,雷公镇仍然不许出入,柴米物资一概从西冷河运进来。寻常百姓除了白日无处去,夜间不能出门,与平常倒没什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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