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倒计时45天(29)

作者:一棵水杉 阅读记录

老旧的房子里没有开灯,23岁的林渡舟站在我面前,那么高大的身影,在闪电点亮天地的一瞬,他的身形包裹其中。一瞬之后光亮散去,他也随之堕入黑暗。

我陷在沙发里,看起来有些颓唐,我听见那个年轻几岁的自己质问林渡舟,“电视台来找你,合同都递到手上了,犹豫什么呢?多好的机会啊林渡舟,你想什么呢?”

林渡舟一言不发,空气里只剩我的声音,“你告诉我原因,你是不想抛头露面?还是有其他的想法?如果你只想做医生,我觉得拒绝掉不必要的选项没有任何问题。可你分明就是有兴趣的,你也希望去谈谈心理学的知识,和大众讲解你们的研究成果,不是吗?”

“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不愿意呢?”我起身走到他面前,在昏暗中拉住他的手,“你告诉原因,如果有任何阻碍的因素,我们可以想办法……”

“师哥,”林渡舟松开了我的手,声音低沉,我却觉得无比刺耳,他说,“我们就这样吧。”

我愣怔片刻,没太理解他的话,挤出一个难堪又勉强的笑容,“哦,不想谈这个问题吗?那行,明天再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可惜这儿雷雨天老停电,不过黑夜里点蜡烛也挺漂亮的,”我转身蹲在桌前,将蛋糕拿出来,点上了一支支纤细的蜡烛,火光跳动,我回头叫他,心里已经有了沉重的预感,像拼命护着易碎的琉璃,变得小心翼翼,“来许愿。”

林渡舟没有动作,在昏黄的烛光中,我看见他脸颊上滑落的光点。

“好了,对不起宝贝,今天是23岁的第一天,我不该数落你。”我起身拉他过来,林渡舟一动不动,只有烛光里大滴掉落的泪。

“师哥,我是说,”他声音沉静,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死寂的海,“我们到此为止吧。”

第25章 【36天】彩虹。

我的手僵在空中,没缓过来,“……什么?”

外面瓢泼的雨砸在窗台上,空气潮湿而阴冷。

“你说什么?是我最近哪里做得不好?我……我前段时间太忙了,哦对,本来说要和你出去吃饭,今天下班晚了……”我努力想找到一个令他说出这句话的理由,想从他眼里发现一些委屈撒娇的情绪,我以为哄一哄会没事的。

在过去许多时刻,性与爱交融、情最浓时的瞬间,我一遍遍说着我爱他的刹那,他红着眼回应我,用虔诚的双眼和动人的情欲宣示自己的真心。在我这里,他像一个耍赖索爱的小狗。而我只要摸摸他的脑袋,他就永远属于我。

可当我看见他无比平静地落下眼泪,就知道他是认真的。

直到这一秒钟我终于恍然醒悟,几年来我做错了一件事:竟然毫不怀疑林渡舟对我的爱,而在那一刻,我觉得是应当动摇的。

“林渡舟,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就算我们的关系不能公开,我也不会让它拖累你,”我其实已经明白自己的束手无策,就像是宣告死亡之后还没有放弃的抢救,“你成了公众人物,我保证不会让别人知道我们在一起。这样不是解决了吗?还有什么问题?是……你的家人不同意吗?”

“师哥,不是你的问题,和别人也没有关系,”林渡舟垂下眼睑,泪滴包裹着烛光如长线滴落,“是我累了,我不想这样继续下去了。”

窗外雷雨交加我都听不见,他的话却像一道霹雳击中我的身体,我只觉得手脚发麻。

“哦,这样啊,”我手足无措地在客厅踱步,眼眶发热,却没有眼泪,只剩下无奈的轻笑,“没有为什么了?就这样了……要分开是吧,可以,你走吧。”

怎么会走到那样的局面,后来的许多个深夜,我也没有想出确切的答案。

林渡舟没有动作,我指着门,指尖抑制不住颤抖,“滚出去。”

记忆中再没有更加潦倒而癫狂的雨夜,天地都在发疯,咆哮的雷声震耳欲聋,暴雨如注,将世间一切情爱都洗刷干净,第二日清晨,只留下凄惨而沉闷的阴天。

林渡舟骤然的离开给我留下了数不尽的怀疑和猜测,当他的电视节目在不久后开播,我觉得他为了前途而抛弃我;时间流逝我想起过往种种美好,我又觉得他因为难以忍受才离开,对我的失望缄口沉默。

我把我们度过的每一天都挖出来反思,用每一帧快乐的回忆折磨自己,反复猜想会不会那些幸福的点滴,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林渡舟留给我一个谜,直到今年10月15日才揭开谜底。

他的手表寄到我手上,我才知道他想我。他的死讯公众皆知,我才知道他过得不太好,他说的累,不是因为我。

明明已经知晓答案,终于能够一身轻松,我却像伏罪的囚犯不得逃脱。

于是我终于明白了林渡舟的那句话:明明错的是你,惩罚却在我。

雷声打破沉寂,我在咆哮中惊醒,猛地睁开眼睛。最初看见的是被单上紧握的手。

林渡舟见我醒来,松开了手,靠向椅背,解释道:“你睡着了乱动,会弄歪针头。”

一场秋雨一场寒,一声声的惊雷与屋檐上噼里啪啦的雨声宣告秋天的匆匆来临。我垂眸,看见自己陷在被子里的手,掌心残留着林渡舟的温度,随着窗外的寒气一丝丝减退。

大雨倾盆的天气,适合吃热粥,适合躺在床上,适合毫无顾忌地说爱。随着天地在大片的水洼中颠倒,人不需要再保持克制和清醒。

我瞥了一眼手上的针头,“输完了。”

家庭医生又来了一回,人家说大部分时间服务的都是小区里的老人和小孩,年轻人生一些小病的占少数。我说未必占少数,年轻人死鸭子嘴硬,出了任何问题,总以为撑两天就过去了。

林渡舟轻轻地嗤笑一声,“你说你自己?”

我答得干脆,“我说你。”

家庭医生见我们有点要吵起来的势头,嘱咐几句就颇识时务地离开。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个人的静默,和外头瓢泼的宣泄格格不入。

我故意问,“小黄豆呢?”

林渡舟问我做什么,我说:“只有他才让抱,我要见他。”

这话一出,林渡舟就微微皱起眉头,垂眸攥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腕,我知道小黄豆听见了我们的话。他平复了片刻,松开手腕,到了床前,俯身用手撑在我身旁,轻声道:“叫他有什么用,我关门了。”

低沉的声音落在耳畔,温热的气息将脸颊挠得酥痒。我伸手,指尖从他的衣袖钻进去,一路向上,攀着他的臂膀。

林渡舟开口说话,雷声撕裂天际,盖过了他的言语。

我伸出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身,往下压了些,“我没听清。”

林渡舟低下眼睑,神色恍惚,看样子不打算重复给我听。我猜是什么别扭的话,他没攒够勇气说第二遍。

“没关系,话不重要,”我勾着他起身,树袋熊似的挂在了他身上,“我教过你,爱要靠做的。”

沉闷的雷声一阵接一阵,每一声狂震的惊雷都好似盖住了一句林渡舟的真心话,在几十上百次雷声之后,我们被隔开在一道沟壑的两边。

没关系,我反复这样说服自己:在他向我敞开心扉之前,我会先用行动告诉他,我已经完全准备好,他所有的潦倒和不堪,都只管肆无忌惮地来到。

林渡舟拥着我坐在单人沙发上,扶手上厚重的书落下来,砸到地板上一声重响,像琴弦上一记狠戾的冲击,所有防线倏然断裂。

灼热的掌心钻进我的上衣,扣住后腰,冰凉的腕表激得人神经一颤。我埋头靠在林渡舟肩上,问他:“我在节目里的那支舞,你喜欢吗?”

紧贴着的身体传来沉闷的轻微震动,我听见他低低的声音,“嗯。”

我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满足,固执地要求,“说出来。”

林渡舟这才听话,“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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