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倒计时45天(5)

作者:一棵水杉 阅读记录

乐声渐渐急迫,我皱了皱眉,盯着林渡舟目不转睛。他的指尖在琴弦上飞舞,清淡的神色也添了些冷峻,孤身站在惨白的光晕之中,一身生人勿近的锋芒森森,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琴声从舒缓走向高昂,林渡舟摆动的手臂也成了一支优美的舞,清冷的月光潜伏在昏暗之中,叫嚣着撕破了黑夜。庄临意随机应变,也加快了动作,台下响起掌声。

听着越来越高亢的乐曲,我心想,他疯了,我也疯了。

我怎么会觉得林渡舟这种冷血动物在怀念我们的过去,他目空一切,什么也不在乎。

琴声在激烈中戛然而止,庄临意及时收住动作,摆出了结束的姿势。台下一阵欢呼,连台长也站起身来。

林渡舟胸膛起伏,额前发丝散落,垂下了手臂。小提琴贴着他修长的西裤,他立在原地,好像听不见声音,神色阴冷,目光没有一丝希冀,还沉浸在昏黑的城市之中,寻觅藏匿的月光。

真是陌生,比上午看到猫的那一瞬欣喜还要陌生。

我恍然惊觉,我和他在一起四年,原来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了解他。这样冷冽得令人脊背发凉的模样,我竟然第一回看见。

林渡舟垂下睫毛,指尖扶了一下镜框,抬眸之间,又是那双温和的眼。

第5章 【44天】天台一直都在。

我和小庄都通过了舞蹈节目的面试,我照例来到练舞室,发现庄临意已经在里面压腿了。

平时我到的时候,练舞室通常只有我和师姐。我把豆浆放在门口的台子上,见他劲头这么足,不忍心想他第三期就要淘汰的事情。年轻人不缺勇气,不缺莽撞,只需要机会。再者说,林渡舟都没去秋季演讲会,说不定这一回,小庄真能往前挤挤呢。

“这么勤快,”我招呼他去吃东西,“来吃早饭,你吃芹菜包么?”

“师哥早啊,我不爱吃芹菜。”小庄抬着腿回应。

我又问:“芽菜呢?”

小庄面露尴尬,“不好意思师哥,这个我也不喜欢……呃,其他的还有吗,我都行。”

“正好,这两样都没有,”我脱了外衣,轻车熟路地走到储藏柜前,“其他都有。”

庄临意两眼放光,屁颠颠地放下腿来了。

“杨师姐让我以后来你们的舞室练舞,你能指导我点儿,”小庄乖巧地到了门口,扒开豆浆三两下给吸见底了,哗啦哗啦的,“师哥你不介意吧?听说你习惯午觉,你休息的时候我一定静悄悄的。”

我走进去拿好东西,直接钻窗帘后面,换上了练功服,多少年了,早学会拣懒,也早就不知道羞不羞的事情。我拨开窗帘,“我睡午觉又不躺地板上,有什么介意的。昨天效果不错,看起来台长挺喜欢你,将来真进五强,别忘了分我奖金。”

“谁喜欢有什么用啊,”庄临意仰头咽小笼包,一口一个,“我只想有师哥那样的实力。你看昨天,你穿着T恤长裤就跳完了,当场就通过。不像我,又披狗皮又奏乐的,晚上才等来通知。”

啧,这死孩子,说话真好听。

我也到了把杆前开始压腿,“你叫它‘狗皮’的时候,是不是该回想一下那是谁的衣服。”

庄临意一口呛住了,还没咳利索就跟我道歉,我被他逗得乐不可支,等他吃完了一边练功一边聊闲天,“听说你也是C大毕业的?校门口那家麻辣烫还在吗?”

他接着压肩,实在忍不住了,停下动作,鬼鬼祟祟地来到我身旁,低声说:“师哥快别提了,那家店十几年来因为太好吃,我还没毕业就被查了。”

“这是什么道理?”我惊讶道,“好吃查它干什么。”

“太好吃了,上瘾,”庄临意东瞥西瞥,确定门口没人,一脸讳莫如深,“一般太好吃的就可能有问题。”

这才进门十分钟,我不记得被他逗笑多少回了。平静了好几年的练舞室,有了一点原本不属于我的生气。

庄临意开始压脚背,我过去把他提溜起来,“刚刚肩膀压完了么。”

“哦对,”他一拍脑袋,“瞧我一想起麻辣烫,这就给忘了。那家店做得真上瘾,确实有问题,该查。”

"行了,"我不跟他贫,在一旁下叉,“给我说馋了,中午去吃麻辣烫吧。”

我跟小庄一样年纪的时候,也是大学快毕业,要接着读C大的研究生。那时候学校有一个乐团,也许如今还在,林渡舟就在里头当小提琴手。

毕业演出的舞台上,乐团来配乐,我们再一次遇见,终于不再是昏黑而隐秘的天台,头顶的星空变成星空顶。

那年他大学二年级,我才发现白天的他似乎和夜晚天台上的那个人不太一样,变得更加峻切、清冷。

每回大排练过后,舞团里混得最风生水起的纪南就吆五喝六,组织大家一起去聚餐。林渡舟抿着唇一言不发,默然站在角落,悄悄收好他的小提琴。

同学们生气勃勃,嬉笑吵闹,他却仿佛隔离在寂静的海。

那次我在明亮而宽敞的舞台上走向他,向他伸手,“我叫叶清川。”

他的手指修长,关节分明,漂亮得让人觉得天生就该落在琴弦上。那只手轻轻地握住了我,一瞬过后,又小心翼翼地放开。穿过彼此沉默许多个夜晚的天台,我听见了他的声音,“师哥好。林渡舟。”

我心想,哦,原来这是他的声音,和我想象中很相似,沉静的、低沉的,似乎游离在世界之外,又隐隐透露着莫名的温和。比起悠扬辽远的小提琴,他的声音更像是低声叹息的大提琴。

后来我知道了为什么会有这样意外的温和,因为他学习心理学,他说专业老师们都这样讲话,这样会让患者信服。

如果心病也能被诊断,我觉得那一刻,他应该看出我近在咫尺的相思。

那天是我们第一次交流,明明是双方初次开口,但我们无话不谈。聚会上我抛弃了纪南,和他坐在一起,听他说他的街头艺术家舅舅,细细讲来舅舅是怎么教他拉琴。

我喝醉了,我必须心虚地承认,我又菜又爱喝,小酌两口就能头昏眼花。看着他变成重影在眼前晃荡,我一把扶住他的手臂,肢体的接触和夏季的热气混融,连同酒精一起,狂卷少年人的理智。

迷糊之间,我听见林渡舟低声说:“我还是很感谢舅舅教我拉小提琴,不然也不能和你遇见。可惜你就要毕业,往后我在天台上,每一次都会想起你。”

那天发生了更加记忆深刻的事情,他送我回家,在狭小的浴室,他抱着我坐在洗手台上,我才能够平视他的眼,一片深不可测的湖,分辨不出情绪。

我想逗逗他,说我要跟着舞团去世界巡演,解释了一大堆,说我虽然还是无名小卒,但我需要这个机会。

他呆呆的,只知道“嗯”。

“你不应该‘嗯’,”我教他,“你应该说,‘留下来,留在天台。’”

但他没有照做,在漫长而静谧的沉默过后,他轻声道:“你不用困在那里,天台一直都在。”

我那天本来只是想握他的手,可这句话钻进耳朵,和酒精一起挟持了理性。于是我们拥抱、接吻,没有辜负那样一个温和而安宁的深夜。

第二天醒来,林渡舟已经穿戴整肃,静静坐在床边,把我昨夜乱扔的衣裳也叠得整整齐齐。

我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倒是先说了话,“我会努力的,师哥。”

我一愣,问他努力什么。

“努力挣钱、定居,”林渡舟垂着眼,话语温柔,好像在哄人,但我知道那不是玩笑话,“我会让你将来不那么辛苦。”

我第一次听见这种承诺,其实有点儿不好意思,翻了个身,半边脸埋进枕头里,嘴硬道:“我辛苦什么,韧带拉伤还跟你睡觉?”

林渡舟蹲下来,趴在床边,恳切地看着我的脸,“你想去表演,还是想留下来,我都会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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