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云鬓+番外(95)

作者:虞渡 阅读记录

第75章 秋猎

使者团到长安已有数日, 夜宴、集会连着办了不少,这日天朗晴好,西郊九华山上又热闹起来。

未至卯时,礼部几个侍郎便亲往山道, 来回走了好几圈, 北衙禁军、飞翎卫、以及来凑数的云策营兵卒们都提早过来布防, 以确保贵人们入场时万无一失。

虽说秋猎年年都要办, 可这回不同往昔。不止宗亲们亲临, 但凡有些声名的家族皆可以参加, 人员鱼龙混杂, 需格外小心。

世家贵女们对异国皇子们唯恐避之不及,自然也有半道中落的小门户妄图攀附富贵, 一旦被异皇子们选上,即刻要被封为乡君, 享一世荣华。再从手指缝里头撒点金箔下来,接济乡里, 也能为家族复兴添砖加瓦。

九华山东边的平原上扎下了数量壮观的帐篷, 宣宁与萧且随骑着马儿一路过来,直在王帐外头才停下。

外头的少监和侍卫们没有阻拦, 少女翻身下马, 将手中长鞭顺手扔给了萧且随, 掀开帘子便闯进去了。

官家立在屏风后头, 数个宫人半跪身旁,正为他系着缚带。

一旁的矮椅上坐着个穿着胡服的高挑女郎,她见宣宁闯进来, 忙抬袖抹了抹眼睛, 敛住了脸上的愁思。

“阿姐也在啊?”宣宁笑了笑, 问道,“眼睛怎么红红的,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宣太医来瞧瞧?”

朝晖公主瞧见宣宁笑脸,总觉着她没安好心,侧过脸冷冷说了一句,“我无碍,多谢宣宁妹妹关心。”

两个女儿一见面就不对付,官家只觉有趣,抻着衣袖走出来,一眼落在宣宁身上,眸底闪过一丝讶异。

宣宁自小爱好奢华,平日里穿扮考究不说,就算是出猎骑马,胡服也定是华光出彩,长靴上不镶嵌宝石珠子她哪里走得动路?

今日她却一反常态。不施粉黛,乌发整束,额上系着根葛青带,脖颈上一方短巾遮住了半边面容,身上一套灰扑扑的素麻短衫,乍一看上去,像哪家远房小子送到这儿来当随从了。

官家愣了愣,笑道,“怎么的,咱们珠珠也被传言吓着了,只怕一个不留神大竺皇子要给你尚主?”

这话宣宁听了想笑,可朝晖被戳中心思,眼圈顿时红透。

宣宁捕捉到他话中的玄机,看了一眼朝晖,奇道,“哦?大竺皇子看中咱们十七娘了?”

官家点头,笑着说道,“前几日宫中起宴,你阿姐不过过来见了礼,大竺皇子的眼珠子都瞪掉了。朕本意今日让这些儿郎们再相看一番,定下来也好,可你阿姐好似不太情愿。”

朝晖当然不愿,她本就喜爱楚郢那样有才情有样貌的君子,可大竺皇子不仅长相怪异,就连官话都听不懂,才华更是无从说起。

福康公主有圣人主子撑腰,自然是不用担忧嫁给那些猴子。可薛昭仪人微言轻,在官家面前说不上话。朝晖只得自己过来求见,以期转机。鸿篓书远

可还没说上几句,宣宁就闯了进来,她只得止住了话头。

“阿姐为何不愿?”陆业也是、朝晖也是怎么一个二个都对亲事不满意呢,宣宁不太明白。

朝晖立即横了她一眼。

李意如低声对“她”说道,“咱们有预见,知昔年朝晖远嫁突厥的惨淡,可朝晖并不知晓啊,她既贵为魏公主,怎能嫁一个无知又丑陋的异族,她自然是不愿的。”

宣宁恍然,想起大竺皇子的画像,忙点了点头,“不错!”

话语间,姚海的声音在外边响起,原是此次围猎的供奉官循例奉见。

“让他进来吧!”

帐帘一掀开,少监带着个著深青官袍的男子走了进来。官家有正事,不甚在意地冲两位公主挥了挥手,说道,“朝晖的事儿容后再议,你们先下去吧。”

朝晖知这回走了就再无机会,她立即俯身在地,忍不住哀声道,“阿耶,儿已有了心上人了,实不能嫁给大竺皇子。”

“啊!你有心上人了?”宣宁吃了一惊,难道朝晖还对楚郢念念不忘?她忙问道,“是谁呀?”

不止宣宁吃惊,就连朝晖自己也吓了一跳,她实在找不到别的说辞了,她从来克己守礼,甚少接触外男,只想起薛昭仪家中有个岁数与自己相仿的表哥,这话就脱口而出。

可她很快又想到,年前这个表哥似乎定亲了,她记不清楚了,一时张口结舌。

官家眉头渐渐皱起,朝晖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八成是为逃避责任而欺君,实在有失了魏公主的气度。

“朝晖?”官家沉沉的嗓音含着些许怒火,朝晖心里一抖,下意识抬眸去看,不期然与旁边一道目光相撞,她霎时脸色惨白,慌忙地移开了眼睛。

那深青官袍的供奉官不是别人,正是三月初一那日她纵奴仆在寒山寺打伤的那个学子曾恪。她本是忘了他的模样,后来宣宁给他出头,几人对薄公堂,她又见他一回,才留下印象。

“曾三郎?怎么是你啊?”宣宁也看见了曾恪,打量着他身上崭新的九品官袍,奇道,“你怎么在这儿啊?”

曾恪春闱中举后,按例在吏部考核了身言书制,等待敕令。八月,长安令就淄川王一案中徇私枉法,连带着他的下属:长安县丞、县尉、主薄等皆落网下马。

空出这许多位置来,曾恪身为预备进士被提为九品长安县丞,司文书、典史、府库、供奉等相关事务。

九华山在长安县管辖范围,他自然就在这里了。

“怎么?你们认识?”

曾恪笑了笑,重新向宣宁行礼,回道,“官家明鉴,昔日臣曾跌伤腿骨,重病难治,幸得宣宁殿下相救才保全性命。皇恩浩荡,臣当时刻谨记,涌泉相报。”

官家听见“腿骨”已知晓宣宁为何帮他了,他揉了揉宣宁的发团,笑道,“不错,咱们宣宁是很有侠者风范,好了,朕还有事,你们先下去吧。”

朝晖这才松了一口气,与宣宁答了一声“是”,垂首匆忙退出了王帐。

长靴上的赤霞珠闪过儿郎垂首的余光,曾恪回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

天清气朗,万里无云,今儿确是骑马游乐的好日子。

宣宁得了李意如的嘱咐,始终不远不近地缀在官家后头,虽官家身旁都是熟面孔,可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时辰到了。九华山上尘烟四起,丛林惊鸟嘶声不绝,得得儿声由远及近,几骑黑色骏马从薄雾金光处穿行出来。

为首一人身长甚伟,胡须满面,头上扎着红色布巾,一条长辫绕在颈间,一瞧就知是西边的番子,听身旁的通事郎所言,此乃吐蕃五皇子於哈契。

昔年吐蕃内乱,他就是第一个被伊川斩首的。李意如瘪了瘪嘴巴,扫了一眼他身后那个“随从”。宏娄梳元

伊川赞布果然来了,他与其他随从一般跟在后面,著着红白相间的番袍,面上一圈浓密的假须,几乎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李意如今日的装束已够普通了,可伊川巡过来时,还是稍微在她身上顿了顿,而后看向她身后的萧且随。

宣宁挑眉,小声道,“就是这个人对你见色起意,帮着荆西与大魏作对?”

萧且随好奇地靠近了些,想听听她们在说什么。李意如神色复杂,不自在地抚了抚脸前的薄巾,敷衍地“嗯”了一声,又看向又侧行来的几人。

通事郎们急急上前,为官家传达大魏的友邻和睦。

不久后众人都安顿好,大竺皇子们也终于露了真面目。私下流传的那几张画像果然保真,白袍下鹄面鸠形,大竺人本就丑陋,这几人也不知从哪里挖掘出来的干尸,言行枯樵,赤发白皮绿眼,与话本里头的魔鬼也无二异了。

不怪朝晖如此排斥。

激昂的鼓声敲起,愿意狩猎的儿郎女郎们都骑着马儿往林子里去了,其余人在平原间的席座上歇息,互相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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