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养花手札+番外(66)

作者:桃不言 阅读记录

太子督查,携安抚司前往受灾区赈济灾民,户部的银子一批批拨了出来,太子事必躬亲,查帐清点,一刻没有懈怠。

雪仍在下,但灾民有粮入口,有屋挡雪,有衣遮风,便也能平安过冬。

宁镜一早起时,看雪停了,方舟正在院里扫雪,他裹着厚实的棉衣,嘴里呼出的气一片白茫茫的,说道:“别扫了,小舟。”

方舟抬头看他,自他们来到国公府,方舟的个头竟也抽条似地长高了不少,如今都和他一般高了,听到他的话,便放下了手里的扫把,小跑着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三公子一早送过来的。”

宁镜接了过来,是漠北来的,阿梦的信。

每月一封,从不曾断过。这样的大雪,为了送这一封信,也是不易。

信上的字已经越写越好了,萧玥托了萧平川照顾,还给阿梦请了教习先生,读书识字,绣红女工,如今都在学。漠北如今也下雪了,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出不了门,便和大娘在家里烧着炭包饺子。

宁镜看着那厚厚的十几页纸,看着絮絮叨叨的话,一点儿也不嫌啰嗦,唇边也忍不住地露出笑来。

“萧大将军待人极好,连我娘亲和弟妹也多受他们的照顾。”方舟脸被冻得通红,面上却是笑得开心:“公子说得没错,萧家都是好人。”

宁镜看完了信,细细地将信折好放回信封里,问道:“三公子呢?”

方舟指了指院外:“来时瞧公子还没醒,叫我不要打扰便回长歌院了。”

宁镜捏着信的手指一紧,眼中落下几分黯然,又很快便掩去了。

雪停了三日,天色初晴,太子赈灾的呈报不断,因赈灾及时,未使灾情蔓延,各地皆颂赞天子之德盛,佑护万方,皇帝对太子此次的督办也极为满意。

可就在众人见着天晴办着年货,张灯结彩地忙着迎庆即将到来的年节时,天又阴沉了下来,冷风起,大雪再次落满天地。

此次受灾最重的四个州县,发现了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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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灾后必疫,太子应当有准备。”宁镜说道:“就算太子不提,安抚司也应当有此类的经验,怎么就会控制不住呢?”

萧玥亦是严肃的:“在皇上召太子入宫前,太子已对赈灾一事早有准备,所以准备充分,户部的拨款慢,太子已经提前以自己的私库拔银提前送到灾区,灾情应对极好,但是偏远的那几个县的情况远比我们想的要严重,大雪路难行,太子到那里时,当地就已经出现了人相食的情况,有几个村落几乎是户户有白骨,疫病就是从这里发出的,这疫病蔓延得很快,派去赈灾的人很快便染上了,回禀之时又带了回来,现在安抚司几乎所有人都动不了,赈灾一事便只能暂停。”

可雪还在下,得不到赈济的灾民便朝着太子所在之地涌来,这也导致了疫病在人群中蔓延得更快。

听到人相食,白银打了个寒战:“妈呀。”

宁镜拧着眉,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不对,就算发现了,只要控制得当一样不会蔓延开,太子身边应当带有太医,安抚司也会有往年灾后疫病的方子,不会这么快就被扩散。”

萧玥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你是说有人为?”

宁镜沉默了片刻。

他不敢肯定,却极是怀疑。

张诗受贿一事显然是有人在后面捏着脉,却被他们提前挑破。若没有此事,张诗便可以随太子一同赈灾,那便如前世一般,贪灾银,惹祸患,正好便全了宣离的意,拖太子下水。

可张诗因贪渎之事不在赈灾之事中,没有人掣太子的肘,此事太子便办得极漂亮,让人挑不出一点问题来,但这么好的机会,宣离又怎么会错过呢?

没有问题,便制造问题。

萧玥接着说道:“太子也染了时疫,正在被送回永安的路上,可永安的勋贵们却上谏让太子留于武威城养病,不让太子入城,防止疫病传入。”

宁镜眼中一滞,又是武威城。

武威城乃是永安城前的最后一座城池,前世太子便是在武威城染上时疫,后被隔离在东宫,宣离代天子行事,平灾情,抚民意,收揽人心。

黄金也在一边补充道:“这几日永安也有诸多谣言,说是太子一路将时疫带了回来,才导致沿路的城池都染上疫病。”

白银听到这里也是气愤地道:“赈灾的时候太子拿了自己的私库,没人说有功,现下太子染了疫病,这些人又都恨不得他死在外头,当真是不要脸。”

宁镜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抿着唇想了片刻说道:“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情况,我担心的是还有别的事。”

“什么?”白银惊道:“还能有什么?”

时疫最怕的是扩散和蔓延,离太子出使赈灾已半月有余,疫病这才几日的功夫便已朝着武威城蔓延,说明他们带去的时疫方子应对不了当前的疫病,一日不控制,便会有更多人感染,那前世灾民围城的情况还是一样会发生。

如果这真的是人为,如果真的是他,那宣离的目地肯定不止是让他们恐慌。

宁镜蓦地张大了眼。

他想要太子的命!

如果此时太子殒命,张家就算再厉害,没有主君,便也一事无成,局面便会再次被打乱,只要一乱,他便更好行事!而此事真是他所为,那他手里一定有时疫的方子!

正思索中,方舟敲门进来,说道:“国公爷下朝回来了,请三公子去玉龙院。”

宁镜这时顾不得许多,拉住萧玥:“我同你一起去。”

萧玥点头:“披上衣裳。”

天越沉,风越冷,雪越下越大,晨起时扫过的雪此时已经又厚厚地堆积了一层,走在上面时,路上结着薄冰,宁镜走不稳,一路上都是萧玥扶着才能顺利走到玉龙院。

萧玥扶着他的胳膊,手臂结实有力,但此时两人心头沉重,也都没有这些旖旎心思。

萧国公站在屋中,一脸的怒容竟是无法掩藏,眉间的沉郁之色如同这天一般地冷,见到他们一起来,并没有说什么。

宁镜才进屋中,见了萧国公的脸色,便心中一沉,飞快地思索起来。

宣离还做了什么?此事是他针对太子布的局,但若是他想拉萧家下水,又能做什么?

萧国公见他们来了,却是坐在屋中半晌没有说话,似乎不知从何说起,又似乎无法开口。

“他做了什么?”宁镜打破了压抑的安静:“他让您做了什么?”

哪怕是上次被人以漠北军需为要挟,强迫萧玥督查税贡之事时,他也未有过如此神色,此时却感觉雷霆已在眼中,随时都要暴怒而起。

宁镜这话问得极不客气,一个“他”字,竟带着对巍巍皇权的藐视之意。

萧国公抬起眼,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只忍得额头青筋毕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命我即日带兵镇守武威城,护佑太子,防流民入城!”

萧玥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

萧家镇守漠北四十年,护的便是城墙之后手无寸铁的百姓,朝廷克扣军粮时,是他们从家里一粒粒省出粮来给的漠北军,军资不够时,是他们一砖一瓦替他们补的城墙,数九寒冬,下着及膝的大雪,是他们一针一线替他们缝的绵衣,制的护膝。

可如今,皇帝却让他带着刀枪剑戟,将利刃对准那些为了活命,逃荒而来的百姓。

荒谬,何其荒谬!

“绝不可能!”萧玥的反应比萧国公还要强烈:“决不可能!”

皇帝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没有询问,没有征兆,而是当庭下旨。他既要萧常安护他周全,挡在疫病之前,又要萧家人心尽失!

得人心者得天下,这天下岂能容其二?萧常安不是得人心吗?他便要毁了他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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