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沐怔然地低下头。

埃里克的视线轻轻落在她漆黑忧伤的眉睫上，右手微微抬起。

夏沐眼前蒙上了一片黑暗。

等那层黑暗撤离以后，她眼前的景象变了。

——大地，变成了透明的颜色。

她甚至可以看穿每一棵树，每一根草的内在构造，她看见它们或他们的体内都有着奇妙的……类似水滴一样的存在。

夏沐又往下看去。

他们所存在的，名为欢乐人间的世界，此时此刻变成了一颗类似玻璃球一样的存在。

而在玻璃球的外面……

是一片深深的，只有黑色与寂静的地方。

夏沐看的不是太清楚，但是隐隐约约好像看见，有一些诡异奇怪的东西藏在黑暗的深处。

他们翻滚撕扯着彼此，仿佛深渊里的无名巨兽，不断吞噬着彼此的肉/体。

夏沐怔怔地意识到一件事。

……那里，就是“死”的世界。

埃里克指了指那儿，告诉她：“在你醒来之前，他们已经得到离开这里的权限了。

他们随时都可以告别这个世界，拥抱你所说的，新的生命。

但是时至今日，也没有人选择离开这里。”

夏沐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眸，沉默半晌，她说：“任何人都不想主动选择死亡。”

“那他们就还有继续享受生活的权利。即便是这样的生活。”

埃里克微微低下身子，指尖捏着她的耳垂，像是拎起一只白白的兔耳朵。

“我们可以赌一把，他们究竟会不会主动离开。”

夏沐从他掌心里逃出去，说了一句很现实的话——

“不要，我玩不过你。”

埃里克动作一顿，唇边的笑意多了几分被取悦的弧度。

夏沐生怕他在这儿做出什么小孩子不能看的事情，赶紧从他手边一溜烟儿逃走，跑到洋洋小飞那儿避祸去了。

她陪着洋洋小飞坐在小山丘前，堆了几个小时的沙堡，还拼了一个完完整整的头骨拼图。

夏沐觉得自己的SAN值差不多也是全用光了。

躺椅上，她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缩成一小团，躺着想睡个觉中觉。

夏沐特别好奇，觉中觉到底是什么感觉？在梦里休息会不会得到双倍的休息呢？

不过这个计划很快就破产了，因为埃里克一直在对她的肚子上薄薄一层的软软的肉动手动脚。

夏沐感觉自己被他摆弄的都有点焦虑了，抬起眼皮瞪他：“你为什么总玩这儿？”

如果埃里克说什么“肉多、好捏”之类的话，她绝对要回去减肥。

埃里克却说：“你从前太瘦，现在也是。”他沉思状盯着她扁平纤瘦的小腹：“不喜欢进食的话，我可以帮你改变肉/体的尺寸。”

“不不不不不……”夏沐抱住自己一直以来爱护珍惜的好身材：“一年之内入院两次，是个人都会瘦的！”

“那就出院吧。”埃里克轻吻她的手背：“你想去哪儿都可以，只要留我在你身边就好。”

夏沐刚想回答，突然感觉指骨一疼，浅浅叫出了声音。

“你……”她刚要说话，忽然间看见自己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一圈咬痕。

？！

看在附近还有小孩子的份上，夏沐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大喊一声“你是狗吗”的冲动。

“这是人类的盟约。”埃里克眼角笑眯眯“夏沐小姐，也要为我上一个誓约才行。”

夏沐：“……”

她理解他的心情，但是这稍稍有一点点超出夏沐对恋爱的承受范围了。

虽然她和埃里克以前……但是那准确来说，也算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现在让她和埃里克做一些亲密的举动的话……夏沐希望从牵手开始。

一上来就咬这咬那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可是埃里克已经将他的无名指伸到了夏沐唇边，见她死死闭着唇，男人的指腹轻轻戳弄了几下，无声暗示。

夏沐想阻止他，一张口，嫣红的唇就被对方灵活的手指撬开，毫不怜惜地入侵了进来。

她委屈巴巴的：“粗……粗去之后，再弄好不好？”

声音放的轻轻的，像是在吹气似的，生怕被身后玩沙的小孩子们发现。

埃里克用指腹轻轻剐蹭夏沐粉红色的口腔壁，幽幽说道：“夏沐小姐，不愿意和我结成誓约吗？”

他语气漫不经心，似是不在意的样子。

但夏沐知道，如果自己在这里不好好回答的话，他还不知道要疯成什么样。

夏沐忍住羞耻心，紧闭着眼，用比蜜蜂扇翅还轻的音量告诉他：“这是梦里……留、留不下痕迹的。”

挑着她柔韧舌尖的手指微微一顿。

周围安静了几秒，夏沐迷迷茫茫地睁开眼，看了看埃里克的表情。

……

她感觉，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为什么小克的样子变得更恐怖了啊……QAQ

-

夏沐沐浴着清晨的阳光醒来时，迷迷糊糊有了一个疑问。

如果她在梦里多经历了好几天的生活，醒来却发现，自己只是睡了一觉的话……

那她到底是多工作了几天，还是多休息了几天呢？

夏沐垂眸，看着某一条缠绕在自己腕上的触手。

触手越发多的攀上她的身体，强烈的活物的存在感，在她身上蔓延开来。

夏沐的表情愈发别扭起来，她抿着唇，掐住一条触手拎起来说：“小克，这里是医院。”

“可你答应过的。”

触手形态的埃里克，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些许磁性的震动，像是透过一层老式收音机传到她耳中。

病房外，走廊里渐渐传来经过人的脚步声，夏沐慌慌张张地扒开身上的触手：“等、等我出院了，你变成人了再说！”

“……你介意这副形态？”埃里克倏地变回人形，将夏沐身上那一层单薄的被子高高撑起。

他有些可惜地捧起夏沐的脸，一个冰凉凉的触感落在她唇边几厘米的位置，有些可惜的意思：“我们以前玩的很开心，我还以为，你不介意……”

“我……”夏沐百口莫辩，脸红成了熟透的柿子：“我是不介意……可、可是，你不是要我……亲你的手指吗……？”

夏沐的声音越说越轻，感觉舌头都不听使唤了。

“你、你是触手的话……我岂不是要亲好几十条？”

埃里克一向处变不惊的浅紫色眼眸，映出一点深色的夜光，伸出手来捏住了她的脸。

夏沐瑟缩了一下，小鹿般无措的眼睛看向病房门口，影影绰绰好像有人影经过。

夏沐怕极了，下巴不安地蹭了蹭男人的掌心：“小克，外面有人……”

埃里克轻笑吐气的声音，轻轻吹上她眉梢：“我不介意。”

不等夏沐赶他，男人捏着她下颌的手微微收紧，没有温度的薄唇贴上了她绵软的唇，侵略性地开始掠夺她凌乱的呼吸。

夏沐的脸一点点升温滚烫，思绪也渐渐转不动了。

她指尖都变得麻麻的，男人轻拍了拍她的脸颊，边交换着呼吸边告诉她：“用鼻子呼吸，小笨蛋。”

低沉的声音传到通红的耳尖，好像有一阵细微的电流，直抵脊背以下。

夏沐前世只和他有过身体上的交流，还从未有过亲吻的经验。

勉强摸索到鼻子呼吸的方法后，她涨红的脸色终于一点点缓和过来。

缺氧让她一时半会都觉着懵懵的，只能被对方的动作和感觉牵引着，一点点被抛到高处。

只是这么被动，好像也不行。

夏沐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回应了一下男人，力道小小的，生怕被发现似的。

……

夏沐后来回想起来，那天埃里克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法，所以才没有人听见那间病房的声音。

她不在意伴侣的身份是什么，但那一天……夏沐无比庆幸埃里克拥有这样方便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