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夫人她又跑了!(7)
可她说的话,到底能不能信。
岑鸢正想着,耳边却传来厢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大人,郎中请来了。”
因为有外人在,岑二隐了称呼。
唤了一声大人后,就请跟在自己身后的郎中进门。
岑鸢起身,与岑一岑二站在一旁。
“令夫人本就不太康健,气血亏损体质虚弱。”郎中给钟毓把过脉又看了面色后,起身对站在身侧的岑鸢说道,“这一路奔波……”
他指了指床角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包袱,又示意岑鸢看钟毓身上穿着的单薄衣裳:“路上颠簸,估摸着夫人几日都未睡好。”
“再加上她衣裳单薄,夜里冷风一吹,寒气入体便病倒了。”
岑鸢的眉毛随着郎中的话越皱越紧,待郎中话音落下,他便开口问道:“该如何治?”
“我为夫人开几帖药。”郎中捋了一把自己的胡须,从自己随身背着的药箱里拿出几页纸,“每帖药给夫人一日三顿地吃着,估摸着五六日后风寒就能好。”
“那……”岑鸢眼神落在床上,“气血亏损又该如何治?”
“这体质虚弱呢,还是得用吃食好好将养。”郎中写好以后便放下了笔,吹了吹纸上的字然后递给岑鸢,“这几张纸里有我为夫人写的补气血的药方子,平日里多让她喝些乌鸡汤或是猪肝汤,炖汤的时候记得往里加些药方子里的药材。”
“将气血补上来,人就不弱喽。”
钟毓烧得不知今夕何夕,只能感觉到自己身下原本冷硬又硌人,不知从何时起变得柔软温暖起来。
她迷迷糊糊被人扶起来喂药喝水又擦脸,没清醒多久便又昏睡了过去。
直到夜色降临,她才再次悠悠转醒。
钟毓蹭着身后的枕头往上坐了坐,然后斜斜倚在床头,借着房内昏黄的烛光环顾这个陌生的地方。
自打她方才一睁眼,就知道自己此刻不在马车上。感受到自己的脑袋没有之前那么昏沉,浑身上下的疼痛也减缓了不少,又联想到睡梦中好像有人给她喂过药。
钟毓猜到了应该是她先前发热太厉害,岑鸢这才带着她寻了一处客栈,然后又找了郎中给自己看病。
“你醒了。”
第六章
钟毓闻言抬头看向门口,只见岑鸢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他将药碗稳稳放在桌上,然后走近钟毓,伸手将手背贴在钟毓的额上。
“不热了。”岑鸢撤回手,转身将桌上晾着的药端了过来,“既然醒了就将晚上的药喝了吧。”
话罢,他用汤匙舀了一勺药,凑近钟毓的嘴边,眼神示意她张嘴。
从方才岑鸢十分自然地将手贴在自己额上试温度,钟毓就有些愣神。直到一阵苦涩的药味扑鼻而来,钟毓被熏得一激灵,这才回过神来抬眼看向眼前的男人。
“喝药。”
钟毓感受到贴在自己唇边的汤匙动了动,她立刻张嘴将药喝了。
谁料刚入口,钟毓的表情立刻扭曲起来。
许是因为现实里的自己身体素质比较好,一年之中很少吃药,喝中药的机会更是寥寥无几。
所以她完全没想到,一碗治风寒的中药怎会如此苦!
钟毓皱着眉看了看岑鸢再次舀的一勺药,又看了看他端在手里的碗,她按住岑鸢的手将汤匙里的药重新倒回碗里,然后深吸一口气,伸手拿过碗仰头一口气喝完。
“嘶……”钟毓将空碗递给岑鸢,五官因为太苦紧紧皱了起来。
可下一刻,她嘴里却被塞进了一块甜甜的东西。
?
看着收回手的岑鸢,钟毓有些懵。
刚刚给她吃了什么?
好似看出了她的疑问,岑鸢指了指桌上原本就放着的一个碟子,言简意赅:“蜜饯。”
眼见着钟毓嚼吧嚼吧很快便吃完了,岑鸢将蜜饯碟子直接端过来:“口里若还是苦,那便再吃几个吧。”
钟毓接过碟子,一连往嘴里塞了好几个,甜津津的蜜饯淡化了药的苦。她咂了咂嘴,看向坐在桌边的岑鸢,轻轻道了声“谢谢”。
“无妨,你是我妻子,本该如此。”岑鸢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钟毓,“你发热太过严重,我便让两位官差停在了连山镇。”
“待你风寒治好后,我们再启程去峮州。”
钟毓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她现下本该是和岑鸢在去往峮州的路上。只是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风寒,才让行程中断。
不过那二位官差也很通情达理,竟然允了岑鸢带她住客栈找郎中。
钟毓垂下眼看着手中的蜜饯碟子,心里默默想着。
可住客栈的钱是哪里来的?
“皇帝念我大婚,虽派人抄了我的府,但他还是体恤下臣,给我留了些钱。”仿佛猜到了她此时的心思,岑鸢忽然开口道,“所以你不必忧虑,在此处安心养病就好。”
钟毓听后内心十分讶异,原来在岑鸢心里,皇帝此举竟还算得上“体恤下臣”?
想起先前在车上猜测的皇帝心思,钟毓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他皇帝可能很早就想除掉你了。
可看到岑鸢一连三日奔波而明显有些疲惫的面色,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钟毓咽了回去。
其实这根本没什么必要说,说了也只不过是给一位忠心耿耿的臣子徒增伤感。
既然现下已经踏上了流放之路,那便再也不需要费心朝廷之事了。
做个普通人就好,钟毓想。
原主本该活不到这个时候的,是自己机缘巧合占了这具身子。
虽然不知道原著后面的剧情是什么,可再怎么说,钟毓这个人早早便已经死了。
不论未来有人翻天还是覆地,那也与她无关。
自己只要替钟毓好好活下去就好。
在这个只存在于小说里的封建王朝,做个普通人活下去就好。
至于岑鸢,钟毓抬眼看着坐在桌边不知在想什么的男人。
到了峮州便寻个谋生的法子,刚好有个人一起搭伙过日子。
不对。
钟毓忽然想起了同门师姐给她的剧透——
岑鸢抵达峮州的那天晚上,就被丞相派去的杀手取了性命。
钟毓的心突然就高高悬了起来。
因为书里的岑鸢是孤身一人抵达峮州的。
可实际上,流放去峮州的除了岑鸢,还有一个自己。
想到这里,她的手下意识捏紧蜜饯碟子。
倘若自己没有猜错的话,书里的杀手在杀岑鸢的同时,一定也不会放过她!
可奈何钟毓从来不是一个会焦虑未来自己吓自己的人,没悬起多久的心便在自我安抚中放了下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大不了到峮州的第一个晚上不睡觉了。
再者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更何况是一只已经知道剧情的黄雀。
钟毓伸手从碟子里又捏了一块蜜饯塞进嘴里,心里无所谓地想。
丞相派人要杀岑鸢,那她就做个黄雀,躲在后面搞死杀手不就好了。
多么简单的事!
钟毓舒舒服服倚着枕头,伸手从怀里的碟子又捏了一块塞进嘴里。
不知过了多久,钟毓口中含着的蜜饯突然掉了出来,她被吓得一激灵。
睁眼一看,自己竟然靠在这里迷迷糊糊睡着了。
钟毓视线落在自己胸前的被子上,看着那道莫名的水痕,十分心虚地用袖子擦了擦自己嘴边的口水。
确定自己嘴边没有口水之后,她忍不住抬头看向桌边。
岑鸢的姿势一如之前,仍一动不动地坐在桌边。
桌上的烛光将他身影映在墙上,清瘦又笔直。
“你……”钟毓忍不住开口,见岑鸢闻言转头看向自己,她小声说道,“我看天色已晚,你……要不要歇息?”
岑鸢定定看了她好久,久到钟毓以为他是不愿意与自己同床共枕,正想开口说要不然你再去要一间厢房的时候,岑鸢突然起身走至床边,倾身越过她取了床上另外一床被褥,铺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