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夫人她又跑了!(71)
怕自己再次着了他的道, 钟毓扭头不再看岑鸢,夹起那块醉花糕泄愤似地狠狠咬了一大口。
见人已动了筷,岑鸢这才收回视线。
他没看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齐少虞与岑二, 也没管其他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人。
只拿起筷子轻磕了一下碗沿:“吃饭罢,吃过我们还要继续赶路。”
吃过饭后,一行人同金妙仪与福临告别, 装好了干粮与水,七个人便和先前一样分坐两辆马车出发。
一上马车钟毓便揣着手坐在了角落, 她冷着脸丝毫不给岑鸢说话的机会,靠在马车壁上阖眼就睡。
岑鸢视线落在因为早起之事一直别扭到现在的人身上,有些忍俊不禁地低低笑出了声。
钟毓闻声,“唰”地一下睁开眼睛,怒瞪着始作俑者:“你有什么好笑的!”
“钟毓,你好不讲道理。”岑鸢的眼睛里依旧含着笑,可说话的声音却听起来十分委屈,“早上是你先醒,后来也是你先凑近的我,怎么岑二一推门,这一切反倒都是我的错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钟毓被岑鸢这么揶揄,嘴一快差点儿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所幸她及时住了嘴,只是恨恨在心里咬牙道——
还不是因为你太秀色可餐!
“因为我什么?”岑鸢忽地倾身凑过来,一双眼十分认真地看着钟毓,见她愣愣地不说话,低沉的声音又重复一遍,“因为我什么?”
其实早在第一日见到岑鸢的时候,钟毓便已经知道这个人到底有多好看。
他眉骨生得漂亮且凌厉,连带着微微上翘的眼尾都变得锋利起来。许是常年住在宫里,从未经过风吹雨打的缘故,岑鸢的肤色极白。
眉眼浓黑,鼻梁高挺,唇瓣一点红,怎么看都是一副世无双的公子模样。
可钟毓就是觉得自己那时绝对是被猪油蒙了心,她怎会觉着刚睡醒的岑鸢眼里会出现那种让人忍不住欺负的茫然。
因为此时此刻,由于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钟毓十分清楚地看到了男人眼底丝毫不遮掩的戏谑。
即便她感觉到自己的脸“轰”地一下就红了,但钟毓依旧不甘示弱地扬高下巴,“因为你长得漂亮啊!”
话音落下,岑鸢忽然一愣。
原本他在看见她眉眼之间流转的娇色后就打算见好就收,但让他丝毫都没想到的是,钟毓竟然会在面色通红的时候依旧坦荡说出“你长得漂亮”这种话。
一言既出,耳根子变红的人竟成了岑鸢。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这副皮相不错,但先前常说这些话的都是些恭维自己的人,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岑鸢还是能分得清楚。
可在那么多人的夸奖之语中,只有钟毓红着脸却硬是扬起下巴说的那句“你长得漂亮”,竟能让他此时此刻在心里生出一种拥有了一副好皮囊的庆幸之感。
看着近在咫尺微微泛红的那张脸,岑鸢动作有些不自然地退了回去。
他摸了摸鼻尖,扭头看向车窗外。
见两人之间的距离重新拉开,钟毓在心里暗自长舒了一口气。
一时间,车内寂静异常,只能听见车帘外岑二有一下没一下吹的口哨声。
耳边伴着车轱辘碾过的声音,晃晃悠悠之间,钟毓竟缩在毛绒绒的大氅里睡了过去。
直到她被耳边细小的说话声吵醒时,睁眼一看,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挪着躺了下来。
脑袋下面还垫着一块十分柔软的东西。
她伸手将那柔软从脑袋下取了出来,原来是金妙仪临行前才给她的软枕。
钟毓将软枕放在一遍,抬头却见车厢内已没了岑鸢的踪影。
正当她试图坐起身的时候,耳边却传来岑二压低声音的惊呼——
“少主你......”
早在钟毓睡着之后,岑鸢便掀了车帘出来。
傅平知道他有话对岑二说,所以很识相地给岑鸢让出了位置,自己去坐了后面的那辆马车。
而岑二在听到方才自家少主说的话之后,双目难掩震惊,“少主你不是......”
岑鸢看了他一眼,岑二立刻明白,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少主你不是先前说了要去凉州城吗?!”
“怎么现在又要去峮州?!”
“因为李源让我去峮州寻江佩瑜。”
丝毫不给岑二反应的机会,话音落下岑鸢便伸手在胸前掏出一本手札扔给岑二,“你还记得我让你和岑一去找陈平安的那日吗?”
岑二虽然不知道少主为什么突然提到那日,但他还是稳稳接过那本手札,然后把勒马的缰绳递给岑鸢,随口说道,“记得啊!那日去捆小老头的时候他还挠了我一下呢。”
“这本手札就是我那夜去吉庆巷的章行舟故居取回来的。”
岑二闻言动作一顿,然后垂眼看着自己手上那本有些破旧还染着血迹的手札。
“所以这是......章行舟的?”
岑鸢点了点头,声色淡淡:“那日见过祁临风后,他便让我去吉庆巷取这本手札,但是没想到取回来的只有半本。”
说话间,岑二已经翻到了那半本手札的最后一页。
他看着最后那页上被血迹染的只剩下零星几个字,眯着眼睛十分吃力地念了出来:“侄......于成安二十八......送长公主......”
岑二十分吃力地想要看清后面的字,但早已发黑的血迹将为数不多的内容染的模糊不清。
可就是这短短的十一个字,却让岑二心下大骇。
他猛地抬头看着岑鸢,“这个长公主?”
岑鸢扭头瞥了他一眼,“就是你想的那个。”
“不可能!”岑二双目骤然瞪圆,他声音里的惊惧掩也掩不住,“成安二十二年宫里的那场大火是整个朝廷都不能提及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大梁长公主葬身于那次失火中,就连先皇后也是因为长公主逝世后过度悲伤才仙逝的!”
“成安二十八年又怎么可能出现长公主的名号?!”
“但你心里明白,”岑鸢面上神色平静地看不出任何异常,只有看向岑二的那双眼此刻黑沉沉地——
“长公主的名号,大梁无人能用,也无人敢用。”
第六十二章
岑鸢的话如一记重锤砸进了岑二的心里。
他十分清楚, 大梁长公主的名号从成安二十二年的那场大火过后,就再也无人敢提,无人敢论了。
先帝早年作太子时常亲自赴战场, 南征北战, 就连传帝遗诏都是在战场上接的旨。
自前朝所割让的失地收复后, 先帝这才从年年月月都呆着的军帐中回到朝堂上。
一直到将心上人迎进宫里作了皇后,这才有了一女二子。
大皇子程璟尧自诞下起便被寄予厚望, 先帝力排众议立其为太子。
而在先皇后孕有第二胎的时候,先帝想要一位小公主的心思便再也压不住了。
刚得知怀孕便封了大梁长公主的诰命, 孕中数次亲临皇家寺庙拜佛,只求能得一女。
而在后来得知诞下一女一子, 先帝甚至立刻大赦天下, 只为替这位小公主祈福积德, 求她一生顺遂。
可没人能想到, 就是这样一位从出生起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梁长公主,却在两岁时因先皇后的寝宫失火而葬身火海。
彼时的帝后甚至还未从太子的夭折里走出来,就因二十二年的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再一次失去了爱女。
两年之内连丧太子与公主, 任谁都无法视作巧合。
可不论是内务府还是大理寺,甚至还寻了羽林卫调查, 得到的结论都只有一句话——
因冬日里天干物燥,殿内烛火的星子落于丝幔上,这才引燃了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