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媚色撩人(157)
“弟子无能。”许别时放下伞,恭敬请罪,“公主拒绝了。”
“嗤,果然是女人无情戏子无义。”王川放下茶杯一抹胡子,不耐烦挥手,“下去吧,老夫就说这办法没用,何必搞这些弯弯绕绕,直接废掉变法,让指令不出京城,早就解决了。”
虽然在说许别时,但沈望山莫名觉得自己中箭,毕竟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他儿子沈不随也和公主有过一段。
他不轻不重瞥对方一眼,王川却粗着嗓子问,“你干甚瞪老夫?难道说的不对?”
沈望山皱眉,“不是……”
“什么不是,老夫看就是!”王川性子急,这会儿已经站起来,“别告诉我,你们现在还指望那位能和咱们商量,从变法到现在,他何时问过咱们?”
百年世家,避不开一个名声,私下怎么做,那是私下的事,明面上始终不愿和皇帝撕破脸,毕竟谁也不愿意千年后被戳脊梁,可事到如今,似乎没有其他选择。
皇帝要变法,归根结底要经过底层官员之手,丈量土地查询人口,都要当地官员出马,而地方官员,有多少受世家制约。
归根结底,世家盘根错节、遍布广泛,若他们想暗中阻挡,申帝根本不能变法。
百年来一直这样,王川觉得完全没问题,何必用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办法,他甚至认为,之前他们太疏忽大意,才让申帝得逞。
沈望山沉默片刻后点头,“此举未尝不可。”
房间陷入新的讨论,但这次氛围轻松许多,似乎胜券在握。
毕竟世家真的联合起来,不是小小的皇室能抵抗的,一向深思熟虑的冯太傅也显出几分漫不经心。
但无论如何,不是许别时能插手的。他悄声退下,离开时没拿伞,回到房间后,浑身都湿透了,隔壁许朋看见他,连忙拿来帕子,“哥,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许别时接过巾帕却没擦,倚在书案边,目光虚虚落在远方,雨水顺着发丝落在信纸上,许朋看见后惊呼,“哥,桌上的东西!快擦干净,以免太傅责罚。”
他们这些弟子,平时会帮太傅处理信件,类似内阁。许朋目前还没有资格,但他认出信纸上的鸡毛与冯家印章,恐怕是要信。
“不重要的信罢了,”许别时翻过信件压在桌上,沉默半晌后开口,“许朋,你明日上书陛下,就说祖父去世,要丁忧回乡,两年后再回来。”
做官三年,许朋同样敏锐,他猛地反应过来,恐怕许别时认为要出事,让他回乡避难,以免被牵连。而朝堂现在的情形,谁会出事一目了然。
许朋拽住对方的手,坚定道,“哥,那我们一起走。”他不能留许别时一个人在冯太傅的泥潭里。
冰凉的雨水渗进衣服,黏腻又难受,许别时仿若未察,只平淡抽回手,“我走不了。”
许朋想反驳,张口却无言。不论少傅的身份,单是现在特殊时期,那么多人盯着他,他便走不了。
许朋明白,却愈发不忿,“哥,凭什么?咱们入太傅门下,吃了多少苦,明明什么都没得到,最后还要被牵连。”
话到尾处,许朋几乎落泪。
最年轻的内阁大学士,听上去风光无限,实则多少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冯广德根本不在乎许别时,因为猜测出皇上要重用寒门,才顺手收了一个寒门弟子。许别时在太傅门下,看似春风得意,实则处处受排挤,这种艰难的情况,许别时还要为寒门子弟斡旋,否则这些年又有多少打压寒门的政令。
最重要的是,许别时本身便才华横溢,根本不用冯太傅就能达到现在的成就,甚至因为不涉及党派,还能走得更远。
世人皆说许别时风光霁月,可又有谁知,不过是夹处逢生,不得不生出温文尔雅的皮。
许朋哭得哽咽,许别时却只是温和笑笑,拍拍他的肩膀,“没什么,不过是做了选择,便只能继续走下去。”
年少时会有种错觉,以为改变人生的重大决定,都是轰轰烈烈的。数年后回首,才恍然发现,那日一个寻常午后,他给冯太傅奉拜师茶,从此以后,就再也不能回头。
*
恰逢大雨,三日没有早朝。
今年雨水格外充沛,伴随响雷,夜间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第四天上朝时,王川格外精神饱满,他拿着奏疏,疾步走过百官队列,一副稳操胜券的表情。
路过末尾,余光扫见沈不随,等他走到前面站定,挤眉对前面的沈望山道,“你儿子什么时候封官了?还是武将。”
“小孩子闹着玩罢了。”
沈望山蹙眉,他也不知道这事,但他那个嫡子纨绔又叛逆,想也知道没多大本事,多半是借他的名义讨了个小官,丢人至极!
等下朝,他一定要请家法,让他母亲好好管教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来不及多说,早朝时间到了,奉天门大开。太监宣旨,王川刚要出声启奏,沈不随已经出列,“臣有要事启奏。”
沈望山狠狠盯着孽子,简直想给他一巴掌,如今形势混乱,他跟着凑什么热闹。
无视各式各样的目光,沈不随一改往日风流不羁,一身武将官服沉稳又成熟,“臣奉命领兵到潍县救灾,重新播种时,发现土地数量不对。经调查,发现崔商勾结税吏,重税强征,迫使当地百姓卖出土地,无家可归。此外,臣在搜查崔商家中时,搜到了与冯太傅的密信。”
不等冯太傅反驳,沈望山陡然起身,愤怒斥责,“逆子,这种事岂是乱说的!请陛下恕罪……”
没分出半分眼色,沈不随垂手继续道,“于是臣前往江南冯家,发现太傅族中,与当地官员沆瀣一气,隐田隐丁,甚至查出铁器,恐有反心,还望陛下明察。”
沈望山的怒骂戛然而止,整张脸憋胀的通红,他蓦地想起前几夜的声响,根本不是什么雷雨声,分明是军队行军的声音!
是他的好儿子,带着申帝的军队,回来大义灭亲了。
第98章 抉择
沈不随几月前还是白身, 如何被派到潍县,又怎么找到冯家犯罪的证据,这件事说来离奇, 但无人敢质疑。毕竟涉及造反, 没人敢沾边, 更何况他们本来就心虚。
隐丁隐田,是世家最常见的积累财富手段, 谁能保证自己家中一定干干净净?这时候出头, 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无人求情, 冯广德很快因为冯家的牵连被判入狱,但申帝念及太傅年纪大、劳苦功高, 查到切实证据之前,免去对方牢狱之苦。
因此, 太傅和一众关系密切的弟子,被集体囚困在太傅府, 外面派兵把守。
身为亲传弟子,许别时也在其中。因为送进太傅府的东西会被反复检查, 蜡烛很快不够,夏日夜晚,他独自坐在昏暗的房间,看见对面许朋空荡的位置, 微微露出一个笑。
……
为了调查太傅和崔商,锦衣卫再次出动,飞鱼服穿梭在大街小巷,百姓们刚开始还战战兢兢, 后来发现锦衣卫不扰民、只查官,很快放松下来, 还会偷偷讨论,今天又查了哪家。
和百姓不同,京城官员人人自危,私下严查与太傅府交集。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人,试图保下冯太傅,不仅因为交情,还因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冯太傅屹立不倒,最大原因他学生众多,诸多文人聚集起来,是一股申帝都要在意的力量。有人暗中请求他们帮忙,可众人很快发现,风向早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