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媚色撩人(158)
不知何时,变法的好处已经由僧人传遍大江南北,皇帝政令未下,百姓们的呼声已经极高。冯太傅作为反对党,私下遭受无数辱骂,此时谁想救他,必须直面千万百姓的怒火。
书生最重名声,面对万千浪潮,也只能偃旗息鼓。
尚书府,沈望山脸色阴沉按下密信,过去的冯太傅学生、现在的文人,不约而同拒绝帮忙。
沈不随刚从军营回来,看见前厅里父亲和幕僚,脚步一转离开。沈望山瞧见他的背影,一把扔去茶杯,“逆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沈不随侧身错步,利落躲过茶杯,却忘记迎面而来的杯盖,瓷器在额头上砸碎,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小厮大惊,“大少爷!”
眼前一片红色,沈不随微怔,随即混不吝笑道,“父亲,你如今能做的,只有打我么?”
沈望山怒极,几乎要动手,幕僚们连忙劝他,“大人息怒,大少爷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不如听听少爷怎么说。”
强忍怒气,沈望山重新坐回椅子上,“我倒要听听你这个逆子要说什么。”
接过小厮递来的帕子,沈不随漫不经心开口,“七年前,千秋子提出变法,世家联合起来反对,申帝大败。这七年,他结识蕴空,收拢兵权,逐个击破世家。而七年后的今天,他再次提出变法,你们想故技重施,但皇帝用僧人对抗流言,用重兵对付乡绅,兵不血刃留下你们一盘散沙。”
“父亲,”沈不随玩世不恭挑眉,“儿子想知道,现在失败的变成你们,你准备如何反抗呢?只靠打我可不够呢。”
说完,他扔掉帕子走远,徒留沈望山怒斥,“逆子!逆子!”
而比沈望山更愤怒失望的,当然是冯太傅。
经营多年,哪怕被困在太傅府,他也有消息渠道,得知弟子们拒绝帮忙,他颓败倒在椅子上,不敢相信,“怎么可能,不可能!僧人宣扬变法,这么大的事,老夫怎么会不知道。”
陈级也在思索,脸色忽变,猛地转身,“许别时!这些事一直是你在处理,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许别时望着众人,看他们丑态百出。说来可笑,他们用流言诬陷公主时,为什么想不到,同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呢?
他躬身,温和谦卑如旧,“君以此兴,必以此亡。老师教导学生的,学生没齿难忘。”
而他一旁,冯太傅早已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为官多年,他怎么会不知道锦衣卫的厉害,再也维持不住长者为师的形象,急迫地走来走去,“没关系,我还是皇帝的老师,哪怕发现隐丁隐田,最多被贬官,皇上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肯定是这样的。”
*
再多不甘恐惧,也阻挡不了锦衣卫查案的脚步。
不到半个月,冯太傅所犯罪行悉数曝光,隐田隐丁、收受贿赂、结党营私、钱权交易、捏造永照公主的流言、以及罪无可恕的,放任弟子传播疫病。
结果出来,满朝哗然。
连最后几个想为太傅求情的人,都哑口无言。郑沈弦带人缉拿罪犯,扣押冯广德的小兵狠命踹他一脚,啐在脸上,“畜生不如!”
冯太傅不知疫病的事被发现,还以为自己的罪行是隐田隐丁,他一甩衣袖,习惯性训斥,“放肆!陛下尚未责罚,本官仍是正一品太傅,岂容你侮辱。”
郑沈弦抱剑骑在马上,闻言冷冷地将圣旨甩在对方身上,冯太傅忍着痛打开圣旨,看见罪行陈述,脸色骤白,瞬间瘫倒在地。
没人会同情罪犯,还是灭绝人性的罪犯,士兵不管冯太傅是否腿软,推搡他向前走。冯太傅走慢了,小腿还会挨一鞭子。
前往大理寺的途中,挤满愤怒的百姓。朝廷早已公布冯太傅的罪行,百姓知道他们传播疫病后,愤怒地涌入内城。
不知谁率先喊了一句,“他来了,就是他害死我娘!”瞬间,石子泥沙扔向三人。狱卒冷眼旁观,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甚至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哭嚎着拽住冯太傅的头发,狱卒也只是等在原地。
殴打、辱骂、诅咒、烂菜叶与石子,冯太傅一辈子没乱过的衣衫被扯碎,长发狼狈黏在一起,愤怒厌恶的目光如有实质,压弯他的身躯。
过去强加给别人的痛苦,冯太傅终于尝了个遍,他踉跄跪倒,尖锐的石子瞬间扎进膝盖,他疼得倒在地上,茫然睁眼,对上一张张愤怒的脸,生平第一次,生出巨大的恐惧与后悔。
因为罪行过于恶劣,以平民怨,陈令被判车裂之刑。而冯太傅、陈级和崔商三人,身为同党,被判立即问斩。
行刑地点在西市,许多百姓都去了。烈日高悬,冯太傅被愤怒的狱卒饿了几天,浑浑噩噩押到断头台上。
斩首前,官员当场公布犯人罪行,冯太傅跪在地上,阳光晃眼,恍惚间,他回想起自己刚来京城那年,踌躇满志意气风发,转眼数十年间过去,青丝成白发,忠心变奸佞,究竟怎么变成这样,他不懂,不懂啊!
官员宣读完圣旨,瞥了眼太阳,午时已到,按照惯例,亲人最后送一碗送行酒之后就能行刑,可等了半晌,无一人上前。
桃李满天下的太傅,死前竟无一人敢来,冯太傅痴痴大笑,“哈哈,我这一生……”下一瞬,官员大喊“午时三刻已到”,人头落地,再无此生。
……
闹市上的尸首始终无人收敛,许多天后,被不知哪来的野狗叼走,徒留一地血痕。
其余涉事官员也被处罚,罪行严重者流放抄家,较轻之人罚俸贬官。还有一些冯太傅弟子,虽然没犯法,但同样被牵连,比如曹成杰被取消状元成绩,许别时除去内阁大学士一职。
唯一逃过劫难的,只有两三个寒门学子,事情发生前,因家中有事早早离京,没有被处罚。
风波过后,世家们终于安静,他们傲慢太久,习惯性高估自己的力量,却忘记现在的申帝不比从前,对方手握全部兵权,一声令下,士兵的尖刀可以指向任何方向。
冯太傅即是前车之鉴,也是最后的警告。
认清事实,权贵们不敢嚣张,变法顺利进行,朝堂焕然一新,如同西市街道,种种痕迹被大雨一冲,很快淡去。
寒来暑往,转眼又是一年秋。
*
有人愁有人欢喜,姜非楠邀请永照公主小聚,感谢她的帮助,包括会试前的花销,以及朝堂上的支持。
“那些都是你该得的,相反,本宫要感谢你,”越浮玉应下邀约,欣然前往。
一同聚会的还有越惜虞,姑娘们笑嘻嘻挤在一块,掀开掌柜送来的好酒。
宁温吸吸鼻子,惊道,“好香的酒。”
越浮玉挽袖倒酒,皓腕映在杯中,如无暇白玉,她拿过杯子,“这是广西有名的桂花酒,前天才送进宫,一共只有两坛,本宫全拿来了,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好,”越惜虞率先举杯,“恭喜非楠成为大申第一位女状元,也恭喜女塾开门。”
曹成杰取消成绩后,姜非楠成为状元。她的殿试成绩与曹成杰不分伯仲,申帝出于其他考量,才把她定为榜眼,如今算是实至名归。
“同喜同喜,”越浮玉同样举杯,“我也恭喜姐姐成功和离!”
宁温不错过热闹,“还有我们呢,我们姐妹俩和陈婉姐姐白樱妹妹一同进女塾。”
姜非楠:“那我就祝,天下女子都有更好的未来。”
“好!”
酒香扑鼻,喜意满盈,几个姑娘们相视而笑,一饮而尽杯中酒。
酒过三巡,两个空坛子骨碌碌转到墙角,几人都醉了,聊天内容也从私塾女官,变得十分私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