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结后,我回来了(30)

殷无觅瞳孔骤缩,心口刺痛,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疾退出数十步,倏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沈丹熹动作一顿,垂下手,脸上虚伪的笑意散尽,沉默地盯着他。

殷无觅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试图解释道:“不,薇薇,我并非是要躲你……”

沈丹熹问道:“不是躲我?那你是要躲谁?”

殷无觅:“……”他的确不是有意想避,可那一刻的沈丹熹,也确实让他感觉到了危险,遭受过那样的重创后,闪躲几乎是凭着他的本能而为。

他甚至都忘记了,身上还有紫绶仙衣护佑。

沈丹熹笑一声,突然又厌烦了这种扮演游戏,她拂袖转身,重新坐回罗汉榻上,“我不喜欢勉强别人,阆风山主不愿意,那就请回吧。”

她朝漆饮光抬手,后者十分欢喜地将山雀又重新捧入她手里,“殿下要是觉得冷清,我可以引一些雀鸟,来为殿下唱歌。”

山雀被他戳了戳脑袋,乖乖地“啾啾”唱出一段悦耳的鸟啼,逗得沈丹熹又重新展露笑颜。

殷无觅看着这一幕,额角青筋直突,喉中血气上涌,恨得咬牙。他身上穿着紫绶仙衣,任何外力都伤不到他,他不该怀疑她,不该后退的。

他既恨自己退开,惹恼她,又恨漆饮光趁虚而入。

可沈丹熹已经收回了对他的笑,将目光重新落回那一只孔雀身上。

殷无觅目光沉沉地盯着她,试图再次上前,被曲雾抬剑挡下。

他皱起眉,被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心头的恼怒早已燎原,扬声发号施令,冷声道,“你们都退下,我要与殿下单独谈谈。”又转而看向漆饮光,“羽山少主,我们夫妻二人要说些私密话,请你也暂且回避。”

宫娥们听惯了他的命令,殷无觅话音一落,她们便动身往外退。就连玉昭卫当中都有三五人,跟着抬步往外走,见剩下的人仍站在原地,才蓦地顿住脚步。

殿中静默,暗流涌动。

漆饮光仔细观察着沈丹熹的脸色,将神念掐成一线,传音道:“殿下若是不想看见他,我可以替殿下将阆风山主请出去。殿下将我留在宫中,不就是为了气他么?没关系,殿下,我是愿意的。”

不论是她的父君昆仑君,还是她身边近卫,抑或是漆饮光,他们都觉得她是在闹别扭。

招人喜爱,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沈丹熹抚摸着掌中小鸟,生出几分好奇,并未用密音回他,而是直接开口问道:“你愿意什么?”

“愿意成为殿下手里的刀,被殿下利用,就算改日殿下又与他重归于好了,要赶我走,我也绝无一句怨言。”

沈丹熹终于抬眸,目光与他相接。

近距离下,漆饮光几乎能从她漆黑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他下意识弯了弯眼角,带上笑意,问道:“殿下为何如此看我?”

沈丹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缓声开口,“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贱。”

漆饮光被骂得懵了一瞬,旋即又高兴起来,眼神中透出的兴奋让人觉得莫名,好似她方才并不是在骂他,而是赏了他一颗糖,把他高兴坏了。

饶是前一刻的沈丹熹,也属实想不到,他不仅贱,他还能更贱。

沈丹熹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神态的转变,眉间微蹙,沉吟片刻,又展颜说道:“好,我允你大闹一场,最好闹得昆仑上下皆能瞧见熹微宫的动静。”

漆饮光的眸光如水一般荡起涟漪,这个要求对他来说并不难,可以说,轻而易举。

“遵命。”

……

殷无觅被曲雾挡在门口,只能眼睁睁看着殿内两人低声私语,姿态亲密,正忍耐不住欲要强闯时,漆饮光忽而直起身,朝外走来了。

他脸上带笑,眼角眉梢俱是一副小人得志般的猖狂,说道:“阆风山主方才应该听得很清楚,殿下有令,山主请回吧。”

面对漆饮光,殷无觅可没有面对神女殿下时,刻意展露出来的羸弱之态。

他浑身气势都变得尖厉,冷笑道:“我倒是不知,羽山少主又是以何种身份,在昆仑的地界上,对神女正式结契的道侣说出这句话的。”

殷无觅这般急于强调自己的正室身份,将漆饮光逗笑。

他并无半分动怒,语气一如往常温和,很有自知之明地回道:“我当然比不过觅公子,哪能有什么身份?只不过是代为传达殿下的意思罢了。”

殷无觅扬目,视线越过漆饮光的肩侧,往他身后之人看去,冷声道:“我们夫妻二人说话,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传话。”

“那怎么办?殿下现在不想见你了,也不耐烦与你说话,可不就只有我一个外人来帮忙传话了么?”

漆饮光说道,衣袂无风而起,妖气从周身泄出,氤氲出一片五色神光,如展开的一柄巨大彩扇,将他身后之人完全遮挡住了。

他的身影快如离弦之箭,直冲而出,掌中妖气如虹,一掌朝殷无觅劈去。

越衡闪身至殷无觅前,抬剑接下这一掌,对撞的罡风从剑柄与手掌相接处,往两面冲开,又被氤氲的五色神光全数阻挡在大殿之外。

漆饮光忽而弯眸对越衡笑了一下,越衡心中一惊,手中长剑剧烈地震颤起来。

这是灵剑对另一道远胜于自己,更为强横更为霸道的剑意的恐惧和折服。羽山少主甚至都没有出剑,就彻底击溃了他的剑气。

只在瞬息之间,越衡的剑气脱离他的掌控,被幽蓝色的妖气裹挟,一同朝他身后护佑之人扑去。

“山主!”越衡惊呼,不顾自己安危,立即转身回护。

可惜已来不及,越衡修习宽剑,剑气厚重、刚猛,这样的剑气被漆饮光裹挟手中,威力顿时翻增数倍,凝为一柄擎天之剑,虎虎生风地朝殷无觅斜劈而下。

玉昭卫几人猛地往前踏出一步,手按在配剑上,即刻便要出鞘。

沈丹熹指尖挠着小雀下巴,轻声细语道:“我看谁敢?”

这一句话将嘲麓等人定在当场,但他们的手仍死死按在配剑上,手背上青筋直突,看得出来,对神女的命令并不心服。

沈丹熹从座上起身,迤迤然走到他们身前,目光在几人身上点过,“嘲麓,牧风,祗阳……”

随着她的话音,这三人身上的玉昭印相继浮出,沈丹熹左手托着乖顺窝在她手心里的山雀,伸出右手,纤长如玉的手指落在嘲麓身前的法印上。

嘲麓不明就里地抬起头,仍试图劝说她,“殿下,阆风山主他……”

咔——

一声仿佛瓷器碎裂的脆响,声音很轻,却惊得嘲麓面色陡变,未尽的话语堵在喉咙,全数化为了震惊,他低下眼,惊愕地看向自己身前的玉昭印。

浑圆的法印在沈丹熹手下一寸寸裂开,由昆仑山君和四水女神共同授下的王印铭文浮出来,铭文下悬着“嘲麓”二字,代表着王权赐予他的荣誉和职位。

沈丹熹收回王印铭文,亦收回了王权赋予嘲麓的玉昭卫之身份。

她抬步走向下一个人,再次伸手,握住牧风身前玉昭法印。

牧风和祗阳回过神来,同时跪下,叩头求饶,“求殿下宽宥——”

沈丹熹置若罔闻,轻巧地屈指,相继捏碎这两枚法印。

玉昭卫从小与她相伴,同她一起长大,一起修行,她仍记得,嘲麓擅剑,牧风剑术稍弱,但他擅长列阵,强于观察,能察觉一些细小幽微之处,而祗阳同她一样,喜爱术法。

沈丹熹曾教过他如何拆解铭文,也曾教他该如何将术与器结合,他们曾为了补全一本残损的术卷,埋头经阁数月,几次三番差点将经阁西边的阁楼炸塌。

她虽已想起了这些,但九幽的万载岁月太长,早已消磨尽这些记忆里承载的情,所以,她未有半分动容,也早已经忘记该如何宽宥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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