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臣(19)

作者:南通欢 阅读记录

可这风平浪静和谐共处只是假象,血风腥雨,只是还没到上演的时机。

但这逐鹿之战,恐怕是在所难免的。自古无情帝王家,哪怕两个儿子都在心尖,也不得不承认,能坐在那把椅子上的,必须经过踩着他人甚至是手足的尸体加冕的洗礼,毕竟,他也曾经这样走来,是感情有限的人。

所以,最后亲手看着他们自相残杀,可能只会作壁上观罢了,甚至是饶有兴趣也难说。

对他来说,那是权力更迭的代价,在他自己的稳坐钓鱼台为前提下,失败者死不足惜。

这样的人,一旦他有一股执念,逆他者亡。

所以,毫无悬念地,张怀民继承了这样的习性,他缓缓低下头,面色不痛不痒向宋睿辰耳语一阵。

宋睿辰眉眼一凛,嘴角的肌肉牵扯地绷直,他顺势看了看目含询问的我,肃穆而隐忍,却还是无声地叹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我自知地向着张怀民低下头,嗫嚅着道。

“殿下,钟离不是有意的。”

张怀民却怒极反笑似的,反问我。

“有意什么?”

我观他眼色,瑟缩道。

“不该忤逆您。”

他忍俊不禁。

“你自己的本事,怎么还冒犯到我了呢?”

我近乎哽咽着答到。

“我不该蹬鼻子上脸在您…诶?”

我诧异地抬头向张怀民看去,他说什么?他这是,不生气了?看着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混沌模样,他揉了揉我的头笑叹道。

“有将如此,我又何求啊?这是我的福气,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感觉泰山压顶一般,世界观崩塌了,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眼里漾出的,是真真切切的笑意。

我心里酸涩,涨涨的难过。他不是不生气了,是根本没有啊。

我…我。情急之下,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天旋地转,我看着张怀民慵懒的笑意,失了神。阳光打在他的睫羽上,森森抖落下的碎光,暖融融地落在我的颊上,细细痒痒。

无暇想什么渺远的心思,我只知道,我现在,有两个战友了。

当我再见到宋睿辰时,他只是一如既往松快地笑着说。

“来啦。”

心知张怀民对我的宽容,却不意味着他对宋睿辰的忍让。

因为宋睿辰,至今没有任何表示,或者直白的说,是他不站队。而即便是其他师父手下的弟子,也俨然划分出了几个阵营,没有明确界限,却不约而同地默契地井水不犯河水,几方势力就此兴起。

我所归属的,无疑是食物链的顶端,太子为屏障,可以说,今非昔比,只有示好的,没有敢得罪的。

这就是狐假虎威的滋味吗,我一边哭笑不得一边悲从中来。

那么宋睿辰呢?他习惯了无依无靠,可是这次呢,他还能选择单枪匹马吗?

诚如张怀民所言,党争是驭下之术,是大多数人的进身之阶。

除却孤臣或是托孤之陈臣,所有人都紧密相连。可是,哪怕宋睿辰一心孤臣,视挡路者为眼中钉的弄权儿们,能容忍他的片叶不沾身吗?他会不会,被悄无声息斩杀在路上?

胡思乱想的空档,他已经行至眼前。他言笑晏晏的样子那么明媚,不像个武将,倒像个文臣。这样的温文面容一点一点地破碎在日光里,破碎在我眼底,恍惚下一秒,就要随风飘散。

我紧咬下唇,何必悲观如此?宋睿辰崭露头角有目共睹,他虽讷于言,却敏于思。想必雕虫小技似的陷害,他体察后便可驾轻就熟了。

世事难料,也许我涉世不深的缘故,我还是低估了人心险恶。

第十六章 众神归位

“ 一轮又一轮的筛选之下,人物脉络开始定型。前朝几个权势滔天的大臣世家的子弟气定神闲地建立了自己的班底,唯张怀民马首是瞻,高枕无忧。

对于我,名义上的苏家长子苏承景,兼之太子新信,堪称完美履历,仅次于东宫权利中心的存在,也被当仁不让地拉进了权力星罗棋布,此起彼伏的阵营。

利益聚沙成塔,权力坚不可摧,众神归位后,宋睿辰的孤零零就显得像冬日光秃秃而摇摇欲坠的枝桠,那么显眼,或者说,扎眼。

找茬的不速之客,没想到,来得这么岁不我与。

在择出精锐后,师承各处的济济人才齐聚一堂。一年光景一晃而过,我已经逐渐构建起自己的体系,与稳扎稳打地积土成山,不择细流齐头并进,愈发得张怀民看重。

宋睿辰的板正也肉眼可见的改观,症结所在,乃是心房。

他的意气渐入行云流水的佳境,我大感宽慰,武家者,万不可为心病所困宥,否则其势难成。

至于我的顶头上司张怀民以及几近是平级同僚的裴林,他们总是平稳地匀速飞升,这种控制力与隐忍度,是东宫经年烙下的不可磨灭的印记。

有道是武见人心,显其生平,不可复刻,只可沿袭。适者生存,始终是动态的过程,一旦息止,就是后来者居上。

所以,一轮又一轮的淘汰制还在紧锣密鼓地继续着,季度考核,年度考核,精力不足者,火中取栗;框架不稳者,缘木求鱼。最终的答案是,死无葬身之所。

而我,就是在争分夺秒与这两大致命弱点作抗争。以奇招制胜终究只是权宜之计,拖曳着随时可能濒临崩溃的防御也绝非长久之计。

我们这一批人,就是奔着四年后的大选去的,对我来说,要么朝登天子堂,要么暮归镜中花,我有且只有一次机会,我没有强大的家庭背景兜底,我只剩下我自己。

盛大的物竞天择后的安逸稍纵即逝,我们迎来了第一次季度考核,而每一次,都将在我们的履历表上算数。我看了看散开又聚拢的人群,摇了摇头,还是一言不发地向张怀民走去。

比起吴家长子的黑压压的一众跟随者,张怀民身边只有我和裴林,以及骁勇善战的高干子弟—霍执。

霍家本是文官世家,却偏偏有这么个开天辟地,惊天动地的武痴。

不是夸大,当年北征狄族局面是擦枪走火,箭在弦上。但时机未到,况且北狄也没心思和瑾国耗下去,他们内部生了矛盾,而瑾国粮草未到,于是天子派霍执为使臣去和谈,拖延时间,以求长远的谋划。

这是一桩公私对半的试炼,只要能谈个大差不差,达到及格线,按霍家的份量,至少授予霍执个大学士。

可是天降武才,说是歪打正着,不如说是天时地利人和。

两方相谈正欢时,瑾国的一个偏将与敌营里应外合,猛然倒戈,篡了兵权,势均力敌的谈判桌陡然被掀翻,形式急转直下,北狄一下撕破了伪善的脸目。

原以为的胜券在握是对方处心积虑的诱敌深入,并且显然早已摸清了底细,算准了霍执的权重,瑾国的谈判使团是又惊又怒。

唯独霍执是喜愠不形于色,恍若身处山野心如止水。

但见他云淡风轻地在对方百官的团团包围之中饮了一口茶。营帐外得了消息的各将领也是热锅上的蚂蚁,干着急,毕竟双方按照约定,文臣进帐,武将听候。

但是敌众我寡,现在千里之外又是狼烟再起,对我方极为不利,仿佛定局,只是时间问题。

危机时刻,他的平淡激怒了洋洋得意的对方。

本以为可以探囊取物,挟霍执以令先锋的北狄为首者放松了下来,舒舒然地走到霍执身旁,居高临下地长篇大论,大肆嘲弄个瑾国上下,说到兴头上,正欲卑劣地上手羞辱,却不料急变陡生。

面色始终平和的霍执一个反手利刀出袖,未待众人看清,那狂妄之徒就已经沦为了人质。

接下来的谈判十分平顺,对方是等同于参知政事级别的官员,并且是部落里的上层贵族,与王血脉相连。

北狄咬牙切齿地杀了叛变的偏将,交还了兵权,签订了条约。按兵不动,兵不血刃,而决胜千里之外,霍执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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