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臣(20)

作者:南通欢 阅读记录

自此他的名字便传遍朝野,无人不言此子可堪重任,兀自出师,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出手成章。

更难得的是,他不急不躁,没有接受直升的殊荣,而是来到了这里,细细打磨。他不位于赵家门下,是因为他师从他处,为既定的关门弟子。他的利落的一个反手,足见功底深厚,关节在他的书画老师。他的家书虽然是书画的集大成者,却也是个不见山水,不露身手的宗师。

如此人生,他怎么不会是太子的门客。

那么,我忽上心头,裴林,霍执,我,谁会是太子的,第一顺位?

“宋睿辰?不过如此。你占赵老师的名额久矣,倒是心安理得。”

来人的嬉皮笑脸在一声令下后顷刻切换成冷峻的面容,随着剑刃抵肩滑开,嘴角勾起了诡异的弧度,贴身擦过宋睿辰凛然的刀锋。宋睿辰按耐许久,还是闷哼一声,虚汗瞬时布满了额角。

我眉眼一凛,心里一惊,什么手段,竟能杀人于无形?

张怀民啧啧两声,这么多年,可算等到李逾江的后人了。

我眉峰倏然拔高,惊呼。

“李家?”

至此,众神归位。苏家的暴虐,赵家的气韵,张家的深沉,霍师的冷冽,以及李家的无迹可寻。

我弱弱地吸气,所以,以小见大,这不再是个人战,幸存者守护派系势力,绵延门户气息。

那么我呢,恨之入骨的苏家,我要为他而战吗?

无暇他顾,宋睿辰又一次长喘,然后是,一口瘀血。

我受到召唤般站起,而宋睿辰也宿命般地望向我。第一次,是带着心流波澜的,茫然的,感应般,看向我,看向另一个自己。

我一捋马尾,抛开世俗的条条框框,什么阵营划分,什么权利归属,什么为君效劳,什么门派林立,我只知道,袖手旁观同类的凌迟,我也会死去。

发狠一抓钟离刀,刀背划过地面,尖声而鸣,我提气恨铁不成钢地吼道。

“宋睿辰你给我清醒点,老毛病又犯了不是!李家重内力,你拘泥于一招一式只会落得下下风!不要去想下一步要怎么走,因为他的内力可以随心所欲的收放,你的漏洞,无处遁藏!这样消耗气力无异于以卵击石,正中他下怀,你需要化被动为主动,随风而动!”

那个李家的后人生猛的很,与此我输出了一堆的同时,他一边谛听一边继续左右击打宋睿辰,甚至递给我一个不要多管闲事的警告眼色,我熟视无睹,只是死死盯住宋睿辰狼狈躲闪的身形沉重地喘息着。

他一个脱力之下仍显轻巧的旋身,化刀为剑,与对方直面交锋,两柄剑好似绸带曼舞轻歌,又如双龙戏水出渊,是同归于尽的缠绵,是鱼死网破的默然。

我知道,他听懂我的话了。

欺身而进的一式气吞山河的倒勾擒拿,生生逼退了对方仗力欺人的气焰。我心下叫好,呼吸总算平缓些。

可是未等我凝神,对方一往无后的一剑不偏分毫,直取宋睿辰脖颈。

这是要下死手?我惶然之下,刀振出声,恰逢风起,似乎潜龙在渊,呜呜咽咽,困受搁浅。

宋睿辰也是反应不及,堪堪避开,剑过留痕,衣袂见血。

赵延勋也皱眉高呼,叫停了这已变味,丧失人情的一轮。我连忙上前询问状况,宋睿辰长叹一声,连连摇头。

下半场,他是真的没有把握了。难道真的前途未卜吗?

只因宋睿辰师承所谓草莽,症结积重难返,不如那个李氏,没有见过各路的刀剑遵循,就终究不得翻身?可是如果天道如此,我的酬勤,又算什么?

与我朝夕相处的伙伴,都已知晓我的身份,却又不得不佯装不知,因为事实还需掩藏,还见不得光。我走过来漫漫其艰辛兮,从来没有凭借苏家的外力,甚至底子都是拔地而起。

可是,我不还是,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

所以,别碰上我,我会不留情面地告诉你,没有不行。

我眼前忽然浮现起那一日天光炫目张怀民横刀劈来的风声,心绪流转,恍如隔世。猛然一击。我又一振刀,只是方才是无意识的,而如今,我要力挽狂澜,局面排山倒,再一次画地成图。

我立刀迎风,轻声唤他。

“宋睿辰,你看我。”

宋睿辰闻言两眼空空地看向我,我别过头,忽视他丧失经年的死寂,兀自纵刀,和风而鸣。今天的节气,是霜降啊。

第十七章 傲慢与偏见

手中刀嗡鸣着轻飘飘地递出,裹挟着凛冬将至的肃杀,却缺别我平时的狠戾,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我喃喃自语着,虚实难测地一个挽花,以刀为剑,顺风而动,快不及眼地锁住了对方的咽喉。

宋睿辰眼瞳抖动,一旁的张怀民看的眼直。

没错,这是他教会我的手笔。带着他浓重的烙印,却不失我的个人色彩。

起风剑不止,风起北山,陡然灌耳,树木都婆娑作响,好像潮起潮落。我眼闭风扑面,一念起,刀尖呼啸生风,二者相容,锵的一声,刀背相撞之音苍浑,不似以往的清越。两刀相交,刀光剑影,刀止响腾,余韵徐歇。

我吸吸不乱,执刀而架的宋睿辰却歇了口气。

我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吸了吸冻的发热的鼻子,收刀回鞘,一气呵成。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我,不住地点头。张怀民拊掌一唱三叹地拍手,重章叠句地叹服,让我反倒不好意思了。

张怀民尽完了上级对下级的关爱义务,不疾不徐地问道。

“承景,此式怎讲?”

我长呼一气,悠悠道。

“不足成式,不过顺势而为,借势而进,造势而起,乘势而上。”

抑扬顿挫拾级而上,我却面色不改。长久的沉寂,惟听风吟。

宋睿辰突然发话。

“借力打力遍地生,借风运力破天荒。是谓道法自然。”

我微微一笑。

“怀民知我。你可知,风和剑,是与生俱来的一对?”

宋睿辰狠狠一怔,不待他消化其中委婉,我又补刀。

“刀承风起,剑抟风上,刀剑无眼,使之者然。你手中器物,可以与一切抗衡,无往不利。当他与你的心念,真正融为一体,恍若元神周身,当你快燃尽的时候,会有一只新生的不死鸟从火焰中飞出。”

我一顿,回身定定望向又举目远眺凝神谛听的二人。

“这就是我的认知法则,欢迎来到,我的领域。犯我者,有去无回。”

字字珠玑,落地生根。我的绝对领域,终于不可逆转的,从我踏在实地上的脚下向四方席卷延伸,而我负责极目远眺,睥睨众生。

“承景在和我们讲话,却又不是。”

张怀民看透般点破我的野心勃勃,却是肯定句的语气。

他从不介意我的僭越,这是我的福气。

是的,我的目光冥冥之中穿透他们的身体,宿命使然般望向了渺远,而转向某个不明方向之际。

我的心脏,无可抑制地抽搐起来,好像呼吸化为了空气,剥夺了我的野心。

下半场,宋睿辰对我已然知悉底细的李辞章,如约而至。

我款款坐下,胜券在握。以宋睿辰的底子,破了他的桎梏,便是山洪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关节,在他自己。可以说,我们三人行,已经无形而默契的在鱼龙混杂的利益圈中突破重围,形成了良性循环。

张怀民超度我的怨气,我破立宋睿辰的心病。暗去明来,明去暗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非人愿所能为。捆绑吧,纠缠吧,宋睿辰,你会教会一人之下的太子什么呢?

我摩挲着指尖,似是冷漠地眼观拉开帷幕的开场。

序幕即是高潮,李辞章震惊地目视着宋睿辰如同夺舍了一般的身手,全然脱胎换骨的章无需多言,无力招架。未几就溃不成军,手忙脚乱之中像是丢盔弃甲似的多招齐放,且战且退,退无可退处发狠地垂死挣扎,是落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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