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褒姒之后+番外(116)

作者:西西苏格 阅读记录

许军齐刷刷抬起头看,却见一人一骑如离弦之箭,朝许国方向飞奔而来。

“王姬,等等我!”

“公子!”颍水彼岸,芈大将军神情大变,“快!把公子追回来!”

“退下!”

银鞍白马破风向前,马背上的人一边挥鞭,一边怒斥:“不准跟来!父君那边,我自会跟他解释!”

“公子!”芈桓追出两步,忍不住放声疾呼,“公子你给我回来!”

北岸浮尘渐散。

滟滟春水如故,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早已消失在依依春风里。

**

以为他是来路不明的小哑巴时,许宫上下对他或同情,或不屑,因王姬之故,从不曾摆在明面上。

而今知晓他是楚国公子坎,不屑者变得谄媚,同情者出离愤怒,宫中人的态度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派。

直至谄媚者发现,公子坎不仅不喜旁人媚上讨好,对他们的态度甚至比对冷眼旁观的中立派还要冷淡之后,宫中再无一人对他另眼相待。

春去秋来,翠黛宫上下依稀如故。

芈坎虽不再掩藏他楚国公子的身份,回廊下,青竹边,松林半山腰……许姜时常出入之地,宫人依旧能瞧见她寸步不离的小尾巴。

他对旁人不闻不问,对许姜却一如昨日——要凉水不递清茶,要长枪不递宝剑。

所不同是,许姜对此视若无睹。

虽不曾赶他离去,却也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偶尔因着旧日习惯,手已接过他递来的茶,回过神时,许姜必定神色大变,而后不顾对方落水小狗一般摇尾乞怜的神色,掷下茶杯,唤姜泱重斟一杯……

宫中人清楚许姜的性子,芈坎再如何楚楚可怜,也无人敢置喙半句。

他两人关系的缓和,或者说破冰,是在那年的中秋节。

中秋那日微云澹澹,晚桂闲庭。

月上中庭时,许姜难得兴致,令人取来桂花酿,独坐廊下细赏桂子月中落之景。

三杯两盏,浅酣半醉之际,许姜似梦非醒,忽听遥远的地方依稀传来几道刀剑相击声,竖耳细听,又似乎只是钟鼓丝竹之音。

也不知哪个宫里正嚣喧。

或者……许姜揉揉眉心,怕是那小狼崽子又想出了什么吸引她注意力的新把戏。

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正要招呼宫人进来收拾,一缕细风拂过廊下,许姜的步子倏地一顿。

哪怕是浅酣半梦的当下,她也能闻出,除却桂花香,风里依稀多出了一丝几不可闻的血腥气。

许姜眯起双眼,抬眼朝门外道:“姜泱?”

不多时,细碎的脚步声自门边响起。

“王姬?”姜泱出现在门边,一手扶着门廊,一手轻拭鬓边汗,“怎么了?”

许姜从来心大,翠黛宫中人偶尔躲懒,她从不在意。

今日不知是晚风馥郁,还是佳酿醉人,见姜泱气喘吁吁模样,许姜心上倏忽生出一丝违和。

“方才在何处?”她直起身,一边垂目打量,一边徐徐开口。

姜泱拭汗的手微微一顿,倏地抬眼,神色迟疑道:“王姬何出此言?”

许姜眯起双眼,不知想起什么,突然没头没尾道:“公子坎在何处?今日中秋,怎么没见他出现?”

小狼崽子最擅长卖乖乞怜,平日里便也罢了,阖家团圆的中秋,他怎会放过此等良机?

姜泱神情一怔,手里的帕子不自觉攥紧,视线不自然地飘向别处。

许姜心上疑云抖生,酒气立时散了大变,近前一步,沉声道:“出了什么事?”?

许姜鲜少对她几人动怒,乍见她变脸,姜泱被唬一跳,抬眸觑她一眼,咬咬牙道:“王姬恕奴婢失言之罪,近几个月,王姬可曾觉得哪里反常?”

“反常?”许姜蹙起眉头,“此话何意?”

姜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揪着帕子,声音发颤道:“王姬可曾记得,自周王东迁以来,郑人时不时来犯,明攻暗袭,什么法子都试过。可自从公子坎入住翠黛宫,郑人已消停数月有余。”

她抬眸看向许姜:“王姬可曾觉得奇怪,郑人为何会突然转了性?还是……”

还是在她不知情之时,有人藏身暗处,替她挡下了兜头而来的腥风和血雨?

溶溶秋月,悠悠晚风。

拂面而来的风里,血腥气愈发分明。

许姜的心倏地一颤。

“他,”许姜微蹙起眉头,闭上双眼,轻吁出一口气,待心上郁郁散去,才睁开双眼,哑声道:“人在何处?”

姜泱陡然抬眸:“王姬?”

彼时的许姜正垂目望向公子坎时常藏身的角落。

风过竹影动,疑是故人来。

许姜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朝她道:“近半年,郑人来过几次?”

姜泱的神情倏忽黯淡,垂眸道:“王姬恕罪,先前几次,奴婢几人虽知道有郑人夜袭,又怕他借此向王姬邀功,惹王姬不快……知情不报,是奴婢之过。”

许姜眉心紧拧:“而后?”

“而后,”姜泱低下头,紧攥着帕子,嗫嚅道,“今日又有刺客来袭,他如往常那般正面相迎。哪知那些人似专为他而来,招招攻他弱点,要人性命……他依旧将人拦在了翠黛宫门外,只是自己也受了伤。”

不等许姜追问,她又道:“方才进门晚了会,正是奴婢被他拦了下来。”

“拦你?”许姜眼里浮出不解。

姜泱轻一颔首,又道:“奴见他躺在一众刺客边上,知道今日之事不同寻常,定要禀告给王姬才好。他将我拦下,说,‘今日中秋佳节,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莫要扰了王姬赏月之兴’。”

浮云遮月,馥郁渐远。

秋夜渐深,风里的血腥气却愈发分明。

姜泱的一字一句如同巨石压在她心上,压得上几乎喘不上气。

许姜从来有恩必报,有债必偿,生平最怕欠人情。

公子坎身份特殊,若是在许国出了事,她要如何向楚君和芈桓交代?若是两国因此生出嫌隙,她又如何向父兄和许国百姓交代?

怀着种种不知是借口还是真情实意的念头,许姜抬手示意姜泱起身,而后轻拂了拂衣袂,淡淡道:“前方带路。”

姜泱连忙起身:“诺!”

许姜不曾过问公子坎在宫中的用度,今日才知,回宫半年,他依旧住在昔日小哑巴的茅屋里,粗茶淡饭,单衣薄衾。

秋月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夜风过处,茅屋正簌簌作响。

打量许久,许姜侧身吩咐姜泱留守院内,而后提着灯盏,只身推门入内。

“吱呀——”

“谁?!”

重伤之故,芈坎的反应不似平日灵敏。

直至大门被推开,他目光骤沉,倏地错步向后,一把扼住来人喉咙。

许姜不设防备,灯笼脱手,情不自禁闷哼出声。

认出来人,芈坎倏地松开手:“王姬?!”

他绕至许姜前方,两手作投降状,神情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可有受伤?”

“咳咳咳!”

许姜下意识捂住被他扼出红痕的领口,眼中泛出生理性的泪水。

昔日的她怎会认为少年的眸子如林间小鹿般懵懂澄澈?方才的交汇虽只一瞬,却足够她看清,少年面对敌人之狠戾,哪是什么林间小鹿,分明是收起了獠牙的小狼崽。

“王姬,茶!”

芈坎顾不得摊了满桌的瓶瓶罐罐,拎起茶盏,倒上热茶,双手奉至许姜面前:“喝口热茶,喉口能舒服些。”

余光里映入他一脸紧张的神情,许姜的目光倏地一顿。

他二人分明也曾亲密无间,何时成了这般互相试探模样?

她垂敛下目光,若无其事轻一颔首,而后接过他手里的茶,举到面前,浅啜一口。

芈坎眼里浮出不可置信,很快化作从不曾有过的狂喜,一边傻笑,一边给自己倒茶:“王姬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看见满桌伤药、斑斑血迹,芈坎的动作倏地一顿,立时别开脸,瞪着空无一物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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