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阳寿换的公主命(221)

作者:舍自不甘心 阅读记录

皇帝道:“你是这样想的?这很好。”

阿四瘪嘴:“阿娘就没有说我不好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只是想到了很浅显的一点儿……”

“怎么会?”皇帝抬手擦去阿四发尾一抹灰,笑道,“阿四能看见百姓之苦,这是很好的事。历朝历代多少皇帝想要这样的孩子,我有,又怎么能忍住不夸赞。”

阿四脸一热,无论听多少次,她都不能完全适应。一面觉得自己尚且够不上阿娘的夸赞,一面又得意于阿娘能这样夸奖自己。她埋头三两口吃掉林檎,嘿嘿笑道:“阿娘再这么说,我就要当做真的了。”

“本来就是真的,何来‘当做’。”

第194章

冬婳带着布置晚膳的宫人进来, 皇帝与阿四到用膳的桌案旁面对面坐,边吃边说。

关于迁都的打算,皇帝对阿四并无隐瞒:“鼎都人口以百万计, 嚼用所需的米粮木炭实难供给, 不说远处,单单太极宫中也有宫人食不果腹。且城中用水靡费, 一面以水井供水, 一面打洞排出污水, 大多井水已然是咸口了。而城外状况如何, 阿四应当也看见了。这是原因之一。”

城中用水已经被污染了……阿四是头回听说这件事。只有天知道人类所产生的污水里会包含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的视线落在案上汤碗中,怀疑起这鲜美的汤水, 有无包含奇怪的佐料。

皇帝用汤匙挑起肉汤入口, 微笑道:“你我所用之水来自山泉, 这又是一项多出来的耗费。”

阿四端着汤碗一口气喝了小半碗:“来之不易,确实该珍惜。”

“此外,新都是昭宗就开始兴建的, 距离今时过去五十载。新都建成已三载,如若再不去住,新屋也要变旧房了。”皇帝轻叹气, “鼎都内旧事旧人太多,枝枝蔓蔓是除不尽的, 野草春风日再生。你今日看见宗庙的学生了么?她们状态如何?”

果然,皇帝心里也不认为宗庙里的宗女们是“巫女”,都是关在学校里的可怜学子啊。

阿四心底默默的腹诽不为人知,口头上记得给同族姊妹们说好话:“见到了, 姊妹们都勤勉非常,夜以继日地勤学苦练。”

都长住宗庙, 连个出门机会都没有,上面一层层的严师,周围看守的是禁军……说实话,这日子过得枯燥乏味,读书习武起码能打发时间。

“勤勉就好啊,我盼着她们都能争气。既然司天台说四月初二不错,那就在四月初二统一嗣封宗女,一并赐居新都王宅。亲眷之属,皆随她们心意迁移。”皇帝预备先往新都迁入部分可靠官吏,固步自封者能筛则筛。

大周经过百来年的科举,吏部有数千人排队等着步入官场,仔细想来,这些个人能文能武却怀才不遇,也是隐患。

阿四出生之前宗庙就存在了,其中的宗女要么是家中母亲敏感嗅出暗藏意味,千叮咛万嘱咐后送来的,要么就是家中弃子,视为质子送到鼎都来的。

无论是哪种理由,都意味着被送来的宗女没有不学无术的空间和自由,亲王之子、郡王之子、国公之子……通通一视同仁,她们必须拼尽全力地获得宗庙内师傅们的认可。

阿四听出皇帝语气中对宗庙教学质量的信任,下意识谴责了一下不能管住自己逃学的谢师傅,然后好奇问:“阿娘认为宗庙内的学生一定能成才吗?不必考核就直接录用,会引来他者的忮忌吧。不患寡而患不均嘛。”

宫人拆出鱼肉放在瓷碟中,皇帝夹过吃下,悠悠笑道:“阿四认为科举选拔的官吏全部都是可用之才?弘文馆、国子学、太学以长辈官职不同分别录用不同生员,教出的学生也良莠不齐,高官子依靠门荫在朝中总能有一席之地,进士及第后却在吏部铨选蹉跎人生的人不在少数。宗室子生来富贵,又不像世家子受家族羁绊,还有着同姓同宗的忠诚,而且都是女人……细细数来,我几乎没有理由不任用她们。至于平均……阿四知道这锅鱼汤是专人往山间运下的泉水后,有没有觉得汤更加美味了呢?”

阿四嘿然无语,将饭碗里剩下的碧梗米饭用鱼汤泡了,埋头吃完。腹中七八分饱,脑中思绪也清明了些,她道:“更加珍惜是有的,这碗汤中包含了更多人的心血。我是阿娘的女儿,生来就吃用天下最好的东西,每日睁开眼只需要考虑吃喝玩乐,无需有心吃穿住行。若说我能放下锦衣玉食的生活,甘心做农家的女儿天不亮就出门操劳、落山归家,此等公平,我尚且有两分自知之明,我肯定是做不到的。”

阿四面对母亲时总能拿出百分的信任,说话分外坦荡:“但是人人都将这样的不平视为天经地义,那就很不应该了。即便寻常农人几乎不可能影响到王公贵族的奢靡生活,高位者也必须心有敬畏。人终有一死,皇子也有夭折者,布衣也有百岁,这是天底下最平等的事情。千百年前,任谁能想到大秦崩溃的第一步,来自于两个小小农民呢?”所以,力所能及地向公平努力是相当重要的事。

自秦朝以来,历朝历代哪个不是先从百姓开始溃败,百姓是国朝之根基,一旦百姓不安,举国不安只是时间问题。而今学识不再囿于贵族之间,布衣出身的士人获得了出头的机会,但没有完全拥有。

即使阿四在前世学过的历史已经被刻意模糊过,她也能猜到,给大周带来繁盛的科举,注定也要造成部分怨气。而饱读诗书、甚至文武兼修的士人,造反起来,可不是目不识丁的平民百姓可以比较的。

“未来之事不是我目所能及的,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件来自流民的祸患。”皇帝既不期望长生不老,也不指望大周江山能万年不倒,莫说万年,能撑过千年超过周朝八百,足以大周历代皇帝笑傲九泉。既然这两样最虚无缥缈的东西都能放下,皇帝所求具是实际,例如现在说到的事。

“鼎都粮贵还有一个缘由,那就是往外的通路上盗匪横行,外地的粮食送进鼎都至少要比运到别处翻上一倍的价格。匪患已经到了迁都都要考虑路上匪类的程度了。”

阿四立刻从未来回归现世,她目瞪口呆:“这……这不出兵剿匪吗?附近州县官府就任由匪类横行无忌?”

“大动兵戈不值得,小打小闹又不能除尽,于是就慢慢地拖延下来了。”皇帝对治下顽疾颇为不满,但即使是皇帝,也做不到言出法随召唤天雷劈死盗匪,必须寻根溯源,试图寻找合理的解决方式。

阿四迟疑且小心:“盗匪猖獗是不是也和流民数量日益增多有关系啊?鼎都附近的百姓走正道活不下去,这才多了盗匪。一日不能解决缺粮的问题,盗匪的问题也就不能根除……”

皇帝斜睨女儿:“既然明白,何必再问。”

*

阿四从母亲那儿讨来一个温馨的夜晚,顺理成章地又在甘露殿蹭了一晚上龙床。因为皇帝的忙碌,所以可以同寝的夜晚更显得珍贵。阿四很喜欢和阿娘肉贴肉睡觉的感觉,小时候喜欢阿娘的手臂更胜于软枕,母亲的身上有着让孩子安心的气息。

可惜现在她只比矮阿娘半个头,再枕在皇帝手臂上,第二天皇帝大概就拿不起笔了。阿四遗憾地把脸窝藏进囊枕,嗅着熟悉的气味,卷在独一份儿的褥子里酝酿困意。

皇帝被夺了枕头褥子和半张卧床,因小贼是宝贝女儿而生不起气,无奈就着宫人取来的枕褥休息。一夜过去,睁开眼就是被阿四紧紧抱在怀里的左臂。

阿四幼时,保母应当是有纠正过睡姿的吧?皇帝忖量片刻,想起女儿打小就雷打不动的睡眠质量和善于霸占床榻的睡姿,而最终不忍心纠正的罪魁祸首正是自己。

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皇帝仍旧以为睡觉时候的仪态完全不重要。睡觉只要舒服、放松就行了,何必为褥下之事强行打搅孩子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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