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阳寿换的公主命(321)

作者:舍自不甘心 阅读记录

唉,果然还是要时常进新人,新人旧人比对着,王府才会越来越兴旺啊。

冼暄是写完了才来交给王府长史,坐在这儿只是为了修改文中一些含糊的地方,因此不多时就将书卷交给王府长史再次验看。

姬无拂挪挪坐席,手臂搭方案边上,俯身跟着长史一起认真看了一回。

有太极宫和紫微宫的藏书打底,说的好听些,姬无拂也算是见识广博之人,却还是头一次见到冼暄笔下的广州。

“嚯,还真是挺有趣的,没想到你们广州还有些底蕴在的嘛。”姬无拂指着其中列举的“案例”感叹。

冼暄为方便用笔用带束宽袖,现在秦王夸奖了,长史自然也不会叫她再修改,于是慢条斯理地解下锦带,手臂弯处肤色分明。她松松手腕,笑道:“大王看得上就好。”

广州最东边沿海之地,名澳,盖因海上夷人往来频繁,此地混杂居住的情状要比广州的州治所海南县更为复杂。姬无拂取过的怀山州只是女男平等,这头却是实打实的重女轻男。年复一年海外送来的货物具是女子经营,承袭母业、操持家计,男子嫁入女子门户,门庭约束严格,绝不许有私通之事,犯者杀无赦,即便事到临头再悔过,也要受铁钩刺穿手足、血流满身方得赦免。女子在外私交却是不许男子过问半句的。①

这可比姬无拂此前在怀山州见到的刺激多了、也管用得多。以么些人的温和,出了怀山州犹如油入江河,不溶也融了。乱世用重典,而今修法很该下一点重料。

姬无拂啧啧赞叹:“不会有更好的了,就照比这个来。唔,加盖亲王官印,誊抄一份送往刑部衙署交给孟师傅。还有我们暄娘,也得受赏,叫垂珠带你去开了库房,看上什么拿什么。”

冼暄笑眯眯拱手:“谢过大王赏赐,什么都行?”

姬无拂说到做到,当场就让垂珠带冼暄去摸王宅库房的门,连备用的钥匙都从书房里掏出一把丢给冼暄。垂珠领着冼暄往外走,边走边笑:“冼参军太客气了。”

冼暄自海上带回良种、珍宝无数,自求归入秦王府,任职咨议参军,为正五品上。

两人说笑着走出门,遇上带着阿史那舍尔进门的宫人,两厢见礼后,阿史那舍尔避让,目送二人先行。

走远了,冼暄笑问垂珠:“方才那位,就是回鹘来的宿卫?最近在新都内声势颇响啊,据说回鹘使节求见圣上数次就是要接这位王男归国。”

垂珠便将今日的倒楣事说了:“那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我看以后且有热闹可看。”

“以后?”冼暄眨眼间明白过来,“听家令的意思,大王有意挽留?”

垂珠可听不得暧昧含糊的言辞,正色道:“大王是为国事计,怎用‘挽留’二字,该是……”

冼暄毫不避讳道:“扣留?也不好听吧,还是挽留好,以私情掩盖真意是最常用的手段了。中原人的史官最擅此道,不对,中原人大多都擅长,再加点情啊爱的,人不就正大光明留下了。当初姬难公子不正是因此而远嫁回鹘么?哪里有那头娶了我们一个,这头又要回另一个的道理?”

隔了四道墙百丈远,书房内的姬无拂也在痛斥阿史那舍尔不合规矩的行径:“一个接一个的进门,我的名声怎么办?本来就掐了谢家和裴家的尖儿,现在有要收留你,百年之后史书上我岂不是处处留情、沾花惹草的坏名声?”

谁家史书记载这玩意,专门记风流韵事的是野史,风流韵事放在亲王身上那是不拘小节,落到阿史那舍尔脸上是蛮夷小国出身不知礼义廉耻。

秦王长史和垂珠都听不太下去,前者端起茶堵嘴,后者小心观望左右之后,小声道:“当年咱们是收了回鹘上千的良马,还要了两个回鹘善战的将领还帮着训练兵卒……”

姬难这场买卖,大周是一点亏也没吃,现在还要吃第二遍呀。

冼暄露了个不赞同的表情:“家令此言差矣,这不是买卖,这是情谊、是大周与回鹘之间的母姪亲缘,不能用良心衡量的。”

是了,大周还占了名义上的便宜,老回鹘王娶大公子,德清娶姬难公子,都是皇帝姪婿。垂珠脸皮虽厚实,面色多少有些一言难尽,怪不得年纪差不多,她的官位却差了冼暄好大一截,原来是她修行不到家。

而被送来送去、卖来卖去的王男阿史那舍尔没有冲着秦王面露难色的底气,只能微微瞪大漂亮的双眼,碧绿的眸氤氲水光,好不可怜:“大王……”

“嗯?”姬无拂不置可否,鼻尖出气应一声,半个字都吝啬给予。

亲疏有别,长史与冼暄能坐的位置,阿史那舍尔是没资格坐的,宫人在一丈开外单独搬了绳床,供他坐倚。此刻,阿史那舍尔软下身段,手提衣摆,双膝贴地跪行,微卷的黑发披在身前身后,宽松的外袍散在身后好似鱼尾。

一步一挪,姿态不算十分好看,但添上居高临下的观赏之心,八分好看也添作十二分的摇曳。

姬无拂神情一凝,倒真没再让人拦着他凑近,任由阿史那舍尔将脸侧压在自己膝头。姬无拂抚摸他柔顺的长发,就像在摸狸奴:“我见犹怜呐,比我的狸奴还要惹人生怜。”

当年姬无拂买下玄猫,看重的就是玄猫活泼扑鸟的精气神,阿史那舍尔瞧着却比狸奴更骄气。应该是她的玄猫是雌猫的缘故吧,雄类总是要多在体态外貌上下功夫。

只是玄猫也老了啊,想到这姬无拂脸上那点笑意又褪色了,捏住阿史那舍尔的下巴,强令他昂起头。姬无拂着重端详了阿史那舍尔的一双绿眸,说道:“我还记得在关中平叛之时你落入深井,我站在井边下望,却不见你绝望,只看到血腥。那时候我就在想,看着确实要比闵玄璧更有趣,是个惜命的人啊,也比他聪明。”

“咳……”阿史那舍尔极力克制呼吸,双眸半掩:“大王看见了?”

“我是觉得人还是活着比较好的,即便是男人,毕竟是人母所生,没犯错前也不好一棒子打死。”姬无拂并不在乎阿史那舍尔的回答,自顾自说:“我喜欢坦诚的人,把你这些手段收一收,正经递拜帖上门来求助,我也会救你的。但你有意算计,在大街上闹出风闻来让我看见,就惹我厌烦了。”

姬无拂是除开吴王的皇子中脾性最好的不假,但不代表她对谁都能容忍。

阿史那舍尔没能说话,修长的脖颈起直到两颊具是一片殷红。

秦王长史重重咳嗽两声:“咳咳!”

姬无拂回神:“长史身体不适吗?下次身体不舒坦就别上衙了,家中休息一两日不碍事的。”

秦王长史再咳,眼神乱飞,你再不放手该掐死他了!

姬无拂恍然,不太好意思地松开手,虚伪道:“我手下劲儿大,总克制不住,弄疼你了吧?”

“咳咳咳咳……”阿史那舍尔俯倒在地大声喘气,脖颈处手印鲜红,哑声道:“是我自己不小心。”

姬无拂笑着叹气:“你这样我怎么好意思。罢了,你这样回去也太难看,我记得之前海船送回的奇珍中有一样项链,足有一掌宽,镶满珠玉,正适合你,再给他选几身合宜的衣裳并一顶遮身帷帽,再送还回去吧。”

这就是姬无拂要保他的意思了。

阿史那舍尔泪如珠串,感激不尽:“谢大王恩典。”宫人寻来一件披风盖住阿史那舍尔身上不堪的情状,带着人下去重新梳洗。

秦王长史目送人离去:“大王真是年胜一年,日进千里啊。”

阿史那舍尔本来就是要保的,无非是多迂回几遍的区别。回鹘使节进京后,阿史那舍尔受了不少意外的磋磨,回鹘使节为之张目多次,可男子外向,显然是不肯轻易跟从使节回到亲阿姊回鹘王德清的庇护下。

正是将阿史那舍尔的这份心思看得分明,大周方面才摆出“只要王男愿意,就随你们接走”的态度。如果阿史那舍尔今日不撞上来,来日端王、宋王亦或是宗室哪个亲王嗣王,总会有人站出来把人收走的。姬无拂今天不过是多过一道手,平白捡了一个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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