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世族有明珠(265)
她眸光闪烁着异样的神采,含笑看向闻墨。
字字句句,发人深思。
闻墨悄然颔首,颇为赞同。心中对温绮罗怕早已大为改观,初见时,以为温绮罗不过是个见识深广的贵女,可赈灾并非玩闹,想必温绮罗在此待不了多久便要离开。
可后来却发现,赈灾时,温绮罗总是在最前列。
不怕得罪本地的地头蛇官员,反而多次出生入死,掠粮食,为百姓博得生机。
如今更是,深入狼潭虎穴得到账本,妄图将百足之虫拔除。
不一样,闻墨心中想,温绮罗和他想过的任何一个贵女都不一样。
有才女之称的他见过,满腹诗论,才华横溢,七步作诗。
见过娇蛮跋扈的世家千金,当街扬起马鞭,打死过路行人,最终也并未受到处罚。
平庸者庸碌无为,不安于室。可温绮罗所见所闻,是更开阔的一片天。
温绮罗和她们每个人都不相同,是悲天悯人的贵女,是普度众生的温二娘子。
“温二娘子,那些百姓会铭记于心的。”闻墨抬起浅色的眸子,对着温绮罗郑重其事的一拜。
这一拜,心悦诚服。
为这心怀慈悲又颖悟绝伦的女郎诚服。
替百姓,替他自己。
门外,江知寂恰好听到温绮罗所阔论的一切,温绮罗正襟危坐,风雨不动,低眉之间眸光流转,他的心脏也蓦然一软。
第198章 入局
轻叩门扉,江知寂适时打断二人攀谈,温绮罗挑了挑眉,抬眸对上江知寂的双眼。
二人之间的暗潮涌动,闻墨岂会看不出,再继续待下去也是枉然,既然心中困惑已解,他便拜辞而去,房间内,顿时只剩下温绮罗和江知寂二人。
“方才我所说,你听见了多少?”温绮罗站起身,站在窗前,捻着一缕乌发,好整以暇地看着江知寂。
江知寂温和黑眸中噙着浅淡的笑意,他负手而立,低眸看向温绮罗,胸腔之中倒是依然回荡着温绮罗掷地有声的每一句,字字句句,犹如珠玉,震耳发聩。
“全都听进去了,说得很好,温二娘子果真大义。”江知寂轻笑,旋即伸出手,将温绮罗带入怀中,仔细端详温绮罗身上的伤口。
肩胛骨处所受的伤口还未结痂,乍一眼瞧去血肉模糊。伤口在冬日本就难以愈合,更何况所受之伤可不只是磕碰,而是剑伤刀伤。宛如羊脂白玉的细腻肌肤下,是蓬勃而生的生机,仿佛生在悬崖边上的荆棘花。
简单询问了几句宰门的情况,江知寂摩挲着手指上扳指,唇边带笑:“暂时这些百姓不会缺衣短食,这些军粮足够他们再吃上一段时日。”
太原府甚少下雪,然而,冷凝灰沉的天际逐渐飘起薄薄的雪花。
温绮罗痴望过去,情不自禁伸出手指,那细绒一般的白雪落在指尖,沁凉的触感传遍四肢百骸,开窗正对着街道,其下有若干行人。
见有雪花坠落,便惊呼道:“下雪了,今年这雪竟是这般早。想来年关也不会远了。”
细雪落于指尖,被温绮罗的体温融化成冰水。
忙碌起来,不知岁月。原来不知不觉间便是逼近年关了。
闻言,温绮罗有片刻恍惚,老翁发须全白,手中还牵着一稚子,小孩子蹦蹦跳跳,声音天真:“既然如此,阿爷,我们是不是就有饴糖可以吃了。”
“自然如此,卖了猪肉,就有银钱买饴糖了。”老翁爽朗笑道。
街道上,到处都是伸长了脖子来看雪的,温绮罗凝望着越下越大的雪,身后有人轻轻靠近,顺着温绮罗的视线也随之看向初雪中的长街。远处街景笼罩在空茫雾色中,温绮罗的指尖被江知寂覆着,“你如今伤病未愈,还是莫要吹风了,当心着凉。”
温厚掌心将暖意沿着掌心,传入温绮罗身上。
温绮罗收拢指尖,目光直直撞入江知寂的深色眼瞳中。
这是温绮罗再一世的第二年冬。
“疼疼疼……”床榻上的少年郎面色苍白,痛呼数声,大脑一片沉重混沌,他睁开眼皮,睫毛一颤,旋即扑面而来的就是剧烈的疼痛。
双腿沉重,被刺伤的那条腿仍是疼得厉害。
那日被刺的经历再度浮上来,明溪亭唇色发白地挪动着身体。抓着深红色的帐幔,艰难坐起。
闻墨回眸一看,瞧见他醒了,便温声道,“身体可好些了?我现在叫郎中来。”
明溪亭脸色扭曲一瞬,嗓音沙哑:“我昏睡几日?”
“五日。”闻墨为明溪亭斟茶,递给明溪亭。
明溪亭垂眸看着杯中茶水,乳白的茶杯中,淡青色的茶水浮现出他因伤痛而显得病气阴郁的面容,他也实在是渴极,一口气喝了大半壶的茶水才堪堪停下。他放下空杯,目光却在不自觉追逐温绮罗的身影,没瞧见温绮罗,这才目露关切道:“我师傅如何了?她可有受伤,那些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