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世族有明珠(266)
“好些了,被江家郎君救回,只是身上受了伤。”闻墨知道明溪亭对温绮罗的关切担忧,并未隐瞒,将那日明溪亭晕倒以后所发生之事仔细告知,“皮外伤,想来江家郎君会近身伺候,郎君不必忧心。”
明溪亭眸中失落,端起茶盏,再次细细啜饮。
“那账册呢?可还安然无恙?”明溪亭握紧了茶盏,语气沉了几分,“账册可还安然无恙?”
“郎君且放心,账册无碍。”闻墨声如坠玉,长指在桌面上轻轻扣响,富有节律的脆响令明溪亭回过神。
明溪亭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他慢慢靠回榻上,窗棂半开,霎时间鸦雀无声,携着料峭雪粉的冷风吹拂入内,他的脸色微黯。
“这荷包应当是明家小郎君的?物归原主了。”江知寂推门而入时,明溪亭正双目无神地看向窗外,他唇色发白,腿伤未愈,暂时还无法挪动身体。因而半靠在床上,似是神色忧虑。
江知寂将小荷包归还给明溪亭,那荷包绣着明家家纹,并不起眼,明溪亭抬起病恹恹的双瞳,便立刻认出来这正是他遗失的小荷包,将荷包紧紧攥在手中,明溪亭眸色晦暗不明。
那日被掳走,待他发现身上的荷包消失不见时,却也只空无办法。
没曾想,竟然出现在江知寂手中。
“闻大人,我有话对明家小郎君说。”江知寂侧过身子,看向闻墨,唇角微微翘起温和的笑。
闻墨听出弦外之音,低声告别,便先行离去。
须臾,房内只余下江知寂和明溪亭二人。
此时房间内天光晦暗,飘摇的雪粒纷纷扬扬,偶尔有风卷着冰雪,飘入江知寂的发梢。
为何要带着和绮罗一样的云子?“风声紧,江知寂负手背对着窗棂而立,仿佛天地也为之失色,他的语气也染上了冰霜。
冷清双眸锐利地看向明溪亭,明溪亭抿着唇一言未发,双手拢着精巧的小荷包,轻轻打开,发现其中东西一样未失,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
瞥见明溪亭苍白面容上的仓皇,以及耳骨的薄红,江知寂声若寒冰:“明家小郎君,我可记得,你乃是家中独子。”
闻言,明溪亭蓦然抬眸看过去,只见面前病弱书生模样的青年拥有着天生贵胄的气势,看似温和的长相,在不笑时,便显得愈发寒冷,比父亲生意上见到的那些朝廷命官都要气势斐然,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畏惧。
江知寂……当真只是个破落户家中的郎君吗?
第199章 君可知
眸色未定,明溪亭再次瞥向江知寂时,眼瞳深处赫然已经带上了些许畏惧之色。
但还未等他主动开口,只见江知寂慢条斯理地坐在他桌前,茶水已凉,修长手指不紧不慢摇着杯中淡青茶水,不徐不疾道:“你家中人与温家可是势不两立,你可仔细想好了。”
手指灵巧转动杯子,明溪亭的视线也不由自主随之变幻。后背在这冷冽腊月天,竟是被冷汗沾湿了衣襟,他的拳头不由自主攥成拳。
“温二娘子,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
话音落下,江知寂的茶盏也随之被置在桌上,发出清脆一声鸣响,明溪亭的双眸对上江知寂漆黑的双眸,倏然感到了一阵砭骨的寒意,仿若沿着小腿攀附而上。
他到底何时知道的?
此时他以为无比隐蔽,可万万未曾想到,温绮罗那般敏感的性子,并未察觉,反而是他一直没分出多少主意的病弱郎君率先察觉。
每次见到江知寂,他都是光风霁月的温和模样。
明溪亭从未将江知寂看在眼中,然而现在,正是他从未正眼看过的江家郎君,一语道破他的身份以及他后背整个名家的背后之人。
这岂止是手眼通天。
“江家郎君,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和他们不同……我不会伤害绮罗。”明溪亭低垂着眼,看向手中被手汗浸湿的云子,他一字一句,双目中俱是坚定不移:“若是绮罗需要,便是舍了这条命又如何。”
“可惜了,若是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又当如何?”江知寂扬唇浅笑,仿佛只是在看一个不起眼的物件,他抛下这句话,笑笑拂袖而去。
只剩下明溪亭脸色苍白,沉在不甚明晰的光线中明灭不定。
*
太原府的这场雪足足下了一日之久,温绮罗起初觉得纳罕,后来又忧心这雪会成灾。
一身鲜亮红衣骑在马背上,梳了当下当下时兴的发髻,只带了几只素雅玉簪,鬓边簪着的几朵红梅为本就仙姿玉色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冶艳。她牵着缰绳,缓缓驶着马。
江知寂随在身后,二人一前一后,很快便出了城。
青石板地面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极目远眺,一片霜天雪地的开阔场面,当真如同一幅山水水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