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样,也总比什么都不做来的强。”孙微道,“古语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又云,功不唐捐。妾做这些,虽有私心,亦有良心。世子若是不欢喜,就当做没看见就是。妾可以跟世子保证,不会伤了王府的体面。”
“我没有不欢喜。”夜风中轻轻传来司马隽的话。
孙微抬头看他。他打着灯笼走在前头,灯火映出他模糊的轮廓。
“世子说什么?”
孙微快走两步,跟上他,诧异地问。
司马隽顿下脚步,道:“太后着实不好对付,夫人辛苦了。”
那一瞬间,孙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司马隽都难有服软的时候。孙微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心中一阵欣慰,仿佛干成了一桩了不起的事业。
只是虽然服软,可看着那笔挺的脊背,孙微不必走到前面去,也知道他脸上的神色。
必是那非要装清冷的别扭。
像上辈子,他最喜欢的那只猎犬。
明明面相威风凛凛,一副横扫天下之态,却见了她就使劲摇尾巴。
司马隽回头看她之时,正好看到她嘴角的笑。
“夫人笑什么?”
“没什么。”孙微强行压下嘴角,而后看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笑了。
司马隽拉下脸来,正要说话,孙微忙道:“世子今日去了何处?去海岛上了?”
“正是。夫人还在笑。”
“世子莫搭理妾,说说海岛上的事。”
“先说为何笑。”
“妾也不知。”
“怎会不知?”
“妾算一卦,世子要听么?”
“……”
——
二人回到太清观的时候,晚膳已然准备妥当。
谢霄等着二人回来用膳。
自那日清晨在褚越宅中长谈之后,孙微还未曾与谢霄好好说话。转眼间,他已经被司马隽接纳,孙微替他高兴。见了他,笑意都写在脸上。
“王妃今日出海去了何处?”谢霄一边替她盛汤一边道,“世子回来听闻王妃出海了,好生担忧。”
孙微余光打量了一眼司马隽。
只见他神色平静,道:“莫胡乱说话。”
“出海看看风景罢了。”孙微道,“少将军近来如何?在世子手下做事还习惯么?”
谢霄有些不好意思,道:“王妃就不要唤在下少将军了,在下如今不是将军了。若不嫌弃,王妃唤在下长玄如何?”
孙微笑着道:“好。”
“说起此事,我正要与你商议。”司马隽道,“如今江州军将领悉数满员,只能空出个中郎将的职缺,你……”
谢霄露出兴奋之色:“望世子务必将那中郎将的职缺留给我。”
“你愿意就好。”司马隽道,“我已经令人将文书递到外兵曹,等五兵尚书核准,你就是江州军的人。不过,你那时若要反悔,恐怕就来不及了。”
“我不反悔。”谢霄郑重一礼,“多谢世子!”
他这般高兴,让司马隽有些意外,不由看了看孙微。
只见她脸上也带着笑意,低头吃了一口羹汤。
膳后,孙微将谢霄留下,在堂上说话。
孙微笑道:“长玄能走到这步,需要莫大的勇气,妾很是钦佩。”
谢霄赧然道:“若没有王妃的提点和鼓励,在下傻乎乎地坐上那北府都督之位,还不知能活多久。”
“以退为进,长玄能想通就好。”孙微道,“那北府都督,如今是烫手山芋,你贸然去接,只会伤了自己。你年纪尚轻,尚需历练。只有等你羽翼丰满,有足够的能耐去接,那北府都督才可真正属于你。”
“我知道。”谢霄道,“只是等回了建康,恐怕还有一场纠缠。在下的叔父若知晓了,定然不会乐意。”
“长玄怕么?”
谢霄摇摇头:“在下只是怕叔父伤心。叔父小时候受过伤,不能习武,所以不能替父亲分担北府的重担。叔父因此十分自责。若他知晓在下放弃了北府,恐怕更加难过。”
“放心吧。”孙微道,“如今他的女婿就是北府都督,他只要想通了,就不会难过。倒是你,日后还要面对别人的冷嘲热讽。尤其去了江州军,那里都是些靠拳头说话的悍将,你新去,恐怕要吃些苦头,你怕么?”
“说不怕是假的。”谢霄道,“我虽然自幼从军,可多受父亲和诸位兄长照拂,他们对我十分宽容,连重话也没有一句。我还不知悍将是如何的,我若被打哭了,会不会叫人瞧不起?”
孙微道:“就算如此,也不过是卖弄些口舌的便宜,还会吃了你不成?你是要当将军的人,当务之急,是多看多问多学,面子上的事,切莫多做计较。你连北府都督都放下了,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