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邈摘下面具，一片血肉模糊中，白雪飞还是能将他和记忆里的人对上号。

这三个人的纠葛，与她并无关系，她只不过是幼年丧亲，最后战死沙场，又被贼人砍去头颅悬挂于城墙之上的旁观者。

要说关系，锦鲤一族，于洛神是有些关系。

白雪飞不忍再看，贺元新也准备带她离开。

“贺哥哥，我不想去看邸烛，师傅不想他，我也不想代师傅见他，他们对不起师傅。”

贺元新二话没说，起身便走。

白雪飞经过男人身边时，淡淡的丢下一句，“不是所有裂痕，都会随着时间变淡而修复，师傅不会原谅你们，永远不会。但师傅以后再也不会孤单了……”

第101章

忘忧的人生，前面百年，都是孤单寂寞的，他出生之时，人间的神已经全部到天上去了。

他承载了祖传的记忆，认识各种神明，但他无法升天，神力稀薄，又不老不死。

或许是上天怜悯，又或许是在劫难逃。

因为一次偶然，他进入沙漠，向一个男人讨了一碗水喝，此后不到一百年间，他们相识相知相恋……

最后，当沙漠里的微笑的男人变成一统天下的冷漠王上。

两人又最终走向灭亡。

寻常人的爱情破碎，最多是两条命，但一个是帝王一个是半个神明，其中不止有个人爱恨情仇，还有家国复兴灭亡。

忘忧的离去，是带着恨的，被爱人和朋友背叛的双重恨意。

“师傅，是个很好的人。”白雪飞坐在小舟上，看着贺元新划船，水波荡漾。

贺元新一笑，“我知道，跟你一样，是个单纯的人。”这件事，他早明白了，“谁对他好一点，他便加倍的偿还。”

想必那时，他付出了满腔真心，才会在最后想要死生不复相见。

白雪飞回头望着小岛，邸烛一定是不能动弹了，才没出来，但，那又怎样。

谁规定，弱者一定要被同情原谅？被辜负的人有选择不原谅的权利。

“忏悔，不过是犯错的人，想要自己没那么难受。”白雪飞道，“那些锦鲤一族的人，得知师傅没死，还想着借助他的力量。而邸烛，不知道他是因为王国倾覆想要挽回，还是真的觉得愧疚，都没有什么意义了。他那些壁画，那些所谓的示好，都没有意义。”

洛神和锦鲤是同一阵营的神仙。

白雪飞嗤笑一声，“邸烛找到这里，一是因为这里的时间停住了，二是因为大禹之所以劈山，是因为共工捣乱，所以邸烛自以为站在了正确的一派。”

这个，贺元新倒是不知道，他只知道柳州不会喜欢这样的邪阵。

白雪飞解释道，“毕竟天地间已经没什么灵气了，师傅他是因为一直沉睡，神力消散的慢，但应该也不过百年就要消亡了。两个神明叠加的力量，会让供奉的人得到更多的力量。”

“但是，反噬也会更严重吧？”贺元新问。

白雪飞冷冷的出声，“没错，天地之间的运行，自有它的法则，哪儿能什么好处都占了，索求和付出是平等的。”

贺元新突然噗嗤一笑，“我们家小娘子现在讲话像个大人了。”

白雪飞眨了眨眼睛，“是吗？这不好吗？”

“只要是你，什么样都好。”

猝不及防。

白雪飞红着脸移开视线，干咳两声，继续道，“说来，锦鲤和洛神是有点儿关系，第一条锦鲤化龙，是被途径的洛神指点了两句的。后来，双锦鲤也成为了洛神一族的图腾。”

“那这声师傅还挺对。”贺元新一笑。

白雪飞也笑，“是啊，一直都是师傅。”突然，她想起什么，“其实……我们也有缘……”

“小沙弥？”

白雪飞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金龙临走之前随口提了一句。

她笑了笑，将起了千福寺的小沙弥，记忆也越发清晰，那唇红齿白的小沙弥，分明就是年幼版的贺元新。

她再一看面前的贺元新，身材高大，面容英朗，对比小沙弥的傻憨，很有点反差萌。

“白姑娘。”

远远的，白雪飞就听见声音，一抬头，原来大家都没有走……

靠岸之后，柳州淡淡一笑，“大家都在等你回来。”

“师傅。”白雪飞望着柳州。

柳州拍了拍她的头，“师傅不伤心。”

他知道岛上有谁等着他，但是他并不期待，连恨也淡了许多。

那时候选择自我囚禁，除了恨，还有对世间万物的厌弃。

“师傅，我和贺哥哥陪你啊，你还有好多东西没有教我，我都想学～”白雪飞扯着他的袖子撒娇。

“好。”柳州淡淡点头。

他想，他虽然没办法和这个世界和解，也不能做一个摒弃仇恨的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