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桓趴在皇帝的肩头，看着阁臣们对着皇帝的背影毕恭毕敬地行礼，这才扭过身体对皇帝道：“祖母，我也想玩这个。”

皇帝嗯了一声，语调微微上扬，问道：“想玩什么？”

朱祐桓学着皇帝刚才的样子，云淡风轻地抬抬手，随后扑哧笑了起来，亲密地搂着皇帝的脖颈道：“桓儿想玩这个。”

皇帝少见地流露出几分困惑的神情，还是跟在一旁的怀恩道：“小殿下是在学陛下刚才屏退他人的动作。”

皇帝恍然大悟，忍俊不禁，“原来桓儿是想学这个，等你长大自然就会了。”

朱祐桓的眼睛忽闪着，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开口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皇帝煞有介事地说道：“你要是好好读书识字、学习骑射，祖母就把这挥手的官儿给你做。”

朱祐桓虽然不明所以，但想着刚才的情形，还是点点头道：“好，祖母可不能耍赖！”

皇帝莞尔，“君无戏言。”

朱祐桓这才想起什么，开口问道：“祖母要带桓儿去哪里？”

“咱们去西苑。”

皇帝平日里常去西苑骑射锻炼身体，不仅有弓箭，还有科学院不断改良的火铳，为此，皇帝特意在西苑修了个火铳专用的靶场，从口径大的元光炮、宣威炮，到口径小且较轻的火绳枪，都有对应的靶子。

朱祐桓从未见过火器，走到每一架火器前，好奇地凑上前摸来摸去，道：“这是什么呀？”

铳身里并未填充弹丸火药，十分安全，故而皇帝并不阻拦。

“小殿下，这是火绳炮。”

“火、绳、炮？”朱祐桓嚼着这几个字眼，有些困惑地问道：“什么叫做火绳炮？”

皇帝挥挥手，旁边已经有侍从拿来一柄长管，上面多了隔热的木质把手，还有用于瞄准的照门以及点燃引线的燧石。

这火绳炮是根据原本的火铳改良而来，将原本的人工点火改为了机械式点火，又将原本的手动填充火药改为了提前按照份量包好的纸壳弹丸。

如此一来，士兵无需随身携带火源，也就间接避免了失误点燃火药烧伤或是炸伤士兵。

“这个叫做火绳枪。”皇帝示意保母将朱祐桓带远一些，这才往枪膛内填入纸壳弹，扬声道：“桓儿，捂住耳朵，这个动静也不小。”

朱祐桓也知道放炮仗的时候要捂住耳朵，闻言立刻乖乖照做，抬起双手捂住耳朵。

皇帝扣动火绳枪的扳机，燧石摩擦生火，点燃火绳，填充在枪膛内的纸壳弹有了反应，弹丸立刻自枪管飞射，直冲七十步以外的靶子，精准无误地命中红心。

朱祐桓隐约听到响声，怔怔地放下手，看到已经被打穿的靶子，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忍不住哇了一声。

朱祐桓快步跑到皇帝身边，兴冲冲地开口道：“好厉害！这个我也想学！”

皇帝被她逗笑，道：“之后祖母亲自教你……哎，这个可不能摸，枪管正是烫的时候。等你学会了，祖母带你去田猎，咱们打一头大熊回来，给你曾祖母做件皮袄。”

“好——”

第3章 壶中天慢（三）

自从在西苑见识过了火绳枪的威力，朱祐桓对读书识字一道是越发上心，平日里总是念叨着想要跟着皇帝去西苑，再见识见识火绳枪的威力。

那个可比她的弹弓厉害多了！要是她也能像祖母一样，肯定能让爹娘大吃一惊！

见她这样勤勉，太子和太子妃安心不少。

周贵妃生怕皇位旁落，催促着他们尽早再生几个皇孙，不仅是贵妃如此，御史也有大胆上奏的，皇帝倒是全都驳回了，并未将此事放在明面上讨论。但皇太子也要经手政务，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尽管皇帝没有给太子夫妇二人施加任何压力，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始终萦绕在两人头顶，尤其是太子跟随在皇帝左右，不论是皇帝还是朝臣，他都是第一个受到压力的人。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当初母亲为何不赞同他的决定，在与皇家的婚姻之中，女子往往是是压力更大的那个，且万贞儿是嫁入皇家，与找婿上门的姑母济王截然不同，万贞儿在重压之下还要为他操持家务，而他只是因为一时贪恋妻子怀抱独有的轻松安稳，就这样改变了她的一生……

如今朱见深能够做的也就只有为自己的妻女撑起一片天，挡住外来的风雨。

元光二十二年、二十三年，万贞儿连续生了一儿一女，分别取名朱祐楷、朱祐杭。

生育朱祐杭的时候，万贞儿险些难产，若非徐望之在场，只怕她两只脚都要站到鬼门关内。

最后还是朱祐桓哭着跑到乾清宫，担心自己成了没娘的孩子，皇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勒令太子妃好好保养身体，谁也不许再提生育和册立次妃的事情，之后皇帝又暗中训斥了贵妃一番，让她不要再随意干涉东宫的内务，这件事才渐渐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