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116)
于敏盼和安阳完全是有备而来。
殿内死寂无声,只有满地乱滚的红珠还在徒劳地弹跳,发出最后的、细碎而杂乱的哀鸣。那声音,像是她精心构筑的整个世界,在眼前彻底崩塌、碎裂的余响。
青楼花娘……元家棋子……欺君罔上……秽乱宫闱……私兵……谋逆……
这些淬了剧毒的字眼,伴随着安阳县主和与于敏盼得意刻毒的眼神,福海阴冷的补刀,还有太后那足以焚毁一切的狂怒,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铁钳,狠狠撕扯着她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
这段时间元灯欢太累了,她已经累到此时此刻已经很难在清醒的思考了。
她很想为自己辩驳,但奈何此刻的脑海中宛如一团浆糊全是刚刚那些如山的“铁证”。
她感觉不到冰冷的地砖,感觉不到肩膀被钳制的剧痛。灵魂像是被硬生生从躯壳里抽离,飘荡在这充斥着檀香、戾气和满地碎红的恐怖殿堂上方,冷眼旁观着下方那具名为“宸贵妃”的美丽躯壳的毁灭。
现在再外人看来什么失散多年的骨血亲情?不过是元家精心挑选的一枚上好棋子。
什么帝王恩宠,椒房专房?不过是建立在一个青楼花娘身份上的、摇摇欲坠的空中楼阁,一个随时会被戳破的、肮脏的谎言。
可是从答应江尧以元家女身份进宫的那天起,元灯欢就应该料到会有这天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绝望,如同深海中冰冷沉重的淤泥,瞬间将她吞没、窒息。
所有的辩解,所有的挣扎,在这伪造的铁证和滔天权势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如此……毫无意义。
支撑着她最后一丝清明的那根弦,终于在那颗血珊瑚珠滚落脚边的脆响中,彻底崩断了。
她依旧跪在那里,背脊甚至没有完全垮塌,宫装的裙摆铺展在冰冷的地上,依旧维持着一个贵妃最后的、残破的体面。
然而,那双曾经映着星月、盛满柔情的眼眸深处,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如同燃尽的烛芯,在太后盛怒的咆哮和满地乱滚的碎红中,彻底地、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死寂寒潭。
第50章
慈宁宫死寂如墓。
满地乱滚的赤红珊瑚珠, 如同泼洒的淋漓血点,映着殿内森冷的烛光。
太后盛怒的咆哮余音似乎还在梁柱间震颤,那刻骨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的冰霜, 沉沉压在元灯欢纤薄的肩背上。
安阳县主的唇角, 几乎压不住那抹得胜的、淬毒的弧度。
她俯视着地上苍白如纸的宸贵妃元灯欢,如同欣赏一件即将被彻底碾碎的瓷器。
一向运筹帷幄盛宠不衰的宸贵妃元灯欢也有今天呀 。
安阳不禁想到了她第一次见元灯欢的场景, 她从未想到自己一向倾慕的表哥, 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一个女子。
“人证物证俱在,宸贵妃娘娘, 您还要狡辩吗?”安阳县主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难道非要让那春日宿的李妈妈亲口说出您当年如何迎来送往、伺候恩客的细节,您才肯认了这卑贱出身?还是非要让您的‘好姐妹’合欢, 将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元家谋划,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再复述一遍?”
她话音刚落, 福海那阴冷的嗓音便无缝衔接:“回太后, 人已带到,就在殿外候着。”
“带上来!”太后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每一个字都带着刮骨的寒意。
沉重的殿门再次开启, 一股混杂着廉价脂粉和市井气息的味道随着冷风涌入。
一个穿着过于鲜艳绸缎、脸上堆着惊惧谄笑的中年妇人,被两个内侍几乎是拖拽着推了进来。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磕得咚咚响,元灯欢心中一凉,来人正是春日宿的老鸨李妈妈。
紧接着,另一个形容憔悴、眼神躲闪、穿着粗布衣裳的年轻女子也被押了进来,正是元灯欢昔日在春日宿的“姐妹”合欢。
她瑟缩着跪下,目光飞快地扫过元灯欢,充满了惊惶和愧疚, 随即死死垂下头,不敢再看。
“李妈妈,”安阳县主走到李妈妈面前,声音刻意放得柔和,却带着无形的威压,“太后娘娘在此,你只管将你知道的,关于这位‘宸贵妃娘娘’的真实身份,以及元家是如何指使你、安排她冒名顶替入宫的,一五一十说出来。若有半句虚言……”她尾音拖长,威胁不言而喻。
李妈妈浑身筛糠般抖着,冷汗浸透了鬓角。
她偷偷抬眼,目光飞快地扫过凤榻上那张布满寒霜的太后脸,又扫过安阳县主阴冷的眼,最后落在旁边福海那毫无表情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