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117)
巨大的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
她不敢看地上跪着的元灯欢,更不敢提当年春日宿里那些真正只手遮天、连元家也未必敢惹的贵客名讳——比如那个悄然驾临、气度尊贵得令人窒息的年轻公子,还有那位张扬跋扈的小侯爷……这些名字,是催命符!她抖着嘴唇,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将所有的罪责一股脑儿推了出去:
“是…是!太后娘娘明鉴!县主明鉴!都是元家!是元家的大人!”她语无伦次,声音尖利刺耳,“他们给了小的…给了小的好多银子!说…说他们府上早年失散的小姐其实早就没了,要小的…要小的在春日宿里找个模样出挑、听话懂事的姑娘顶替!就是她!”
她猛地指向元灯欢,仿佛指着一个瘟神,“就是她!元大人亲自来挑的!说她…说她生得最像画像上的元家小姐!教她规矩,给她编造身世,伪造户籍文书…都是元家吩咐的!小的…小的只是个开窑子的下贱人,哪里敢违抗官老爷啊!求太后娘娘开恩!求县主开恩啊!”
李妈妈的话如同最污浊的泥水,劈头盖脸地泼向元灯欢。合欢在一旁更是抖如落叶,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附和:“是…是的……奴婢…奴婢也听元家来的人说过……说小姐是假的……要奴婢…要奴婢帮着遮掩……”
“元灯欢!”太后猛地一拍扶手,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铁证如山!贱婢亲供!你还有什么话说?!来人!给哀家剥去她的贵妃服制!打入暴室!元家……元家……”她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眼中只剩下滔天的杀意。
几个如狼似虎的嬷嬷立刻上前,粗糙冰冷的手就要抓住元灯欢的胳膊!
“慢着!”
一个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穿透力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冰水,瞬间炸开!
这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殿内所有的嘈杂、太后的咆哮、嬷嬷的粗喘、李妈妈和合欢的哭嚎。所有人都是一震,动作僵住,难以置信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元灯欢。
她依旧跪在那里,背脊却不知何时挺直了。
方才那死寂空茫的眼底,此刻竟燃起两簇幽深冰冷的火焰!苍白如雪的脸上,没有一丝泪痕,唯有一片近乎透明的凛冽。
那目光,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是沉静如渊,带着一种洞穿一切、掌控一切的强大气场,缓缓扫过柳依依得意僵硬的脸,扫过李妈妈惊恐万状的眼,最后,稳稳地落在了凤榻之上那因震惊而瞳孔微缩的太后脸上。
她重活了一辈子,这辈子谁也不能随随便便决定她的生死。
“太后娘娘,”元灯欢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回荡在死寂的殿宇中,“定罪,是否也该听听‘罪人’的自辩?”
安阳县主最先反应过来,尖声道:“自辩?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你还想如何狡辩?莫非还要攀扯他人不成?!”
元灯欢却看也不看她,只盯着太后,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铁证?县主所指,便是这两样么?”她目光转向地上那张被柳依依视若珍宝的泛黄卖身契,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一张墨迹未干、印章浮艳的假契?”
“你胡说!”安阳县主脸色骤变。
“胡说?”元灯欢微微抬手,指向那张契纸,指尖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太后娘娘请看。春日宿存在多年,其契书多用劣质松烟墨,遇潮易晕染,且因年深日久,边缘虫蛀、墨色沉淀晕散乃是常情。可眼前这张,”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洞悉的锐利,“纸张虽刻意做旧泛黄,但边缘崭新毫无磨损!墨迹漆黑锃亮,毫无沉淀晕染之态!尤其那‘宿’字印泥,鲜红刺目,浮于纸面,毫无浸润!春日宿当年所用印泥,乃是以朱砂混合蓖麻油所制,年代久远必呈暗沉赭色,且深深吃入纸背!此印鲜艳浮凸,分明是近日新盖!伪造此契之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画虎不成反类犬!”
她语速极快,条理分明,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众人心上。殿内死寂,连柳依依一时都忘了反驳,脸上血色褪尽。
元灯欢的目光又冷冷投向抖成一团的李妈妈,声音如同寒冰:“至于这位李妈妈的口供……更是漏洞百出,自相矛盾!”
李妈妈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
“你说元家大人亲自去春日宿挑人?”元灯欢的眼神如同利刃,直刺李妈妈眼底,“那么请问李妈妈,是元家哪位大人?是家主元学士?还是大爷元清风?抑或是二爷元清钰?他们各自身量如何?面容有何特征?当日穿着什么?乘坐何车?给了你多少银子?是银票还是现银?何时交付?你春日宿账目上可有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