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140)
元灯欢却毫无退缩之意。她上前一步,迎着他惊怒的目光,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静与清醒:“陛下, 妾身知道您在顾虑什么。但您可曾想过,将妾身独自留在京城,就真的安全无虞吗?”
她的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江尧一部分的怒火,让他心头猛地一沉。定国公府虽倒,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余孽未清;朝堂之上,那些因他强保贵妃而心怀怨怼的势力暗流涌动;后宫之中,更是人心叵测。她怀着龙裔,身份更加敏感,无异于一个巨大的靶子。
他御驾亲征,远离中枢,鞭长莫及,若有人趁此时机江尧不敢深想,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况且,”元灯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妾身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妾身懂得一些药理虽不能上阵杀敌,但随军处理后勤调度、安抚伤员、乃至,在您身边,稳定军心,妾身或可尽一份绵薄之力。”
她顿了顿,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恳求与孤注一掷,“陛下,将妾身留在看不见、护不到的深宫,日夜悬心,忧惧难安,恐比舟车劳顿、战场边缘更伤胎气!”
她的话语,字字句句敲打在江尧心上。她的担忧,何尝不是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京城看似金碧辉煌,实则暗藏杀机。而随军虽险,但至少在他羽翼之下,在他视线所及之处!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野草般疯狂蔓延。
“可是......”江尧的声音艰涩,充满了巨大的挣扎。理智告诉他这太冒险,情感却已被她说动大半。他看着她平坦的小腹,那里孕育着他们期盼已久的珍宝,也承载着他此刻最大的软肋和牵挂。“你的身子......”
“妾身问过太医了,”元灯欢立刻接口,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太医言,妾身胎相尚稳,只要途中多加小心,避免剧烈颠簸和风寒,并非完全不可行。且妾身更信陛下!”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陛下在,便是妾身与孩儿最大的屏障。”
江尧的内心如同被置于烈火之上反复炙烤。
一边是江山社稷的沉重责任和前线将士的殷殷期盼,一边是挚爱和未出世骨血的安危与信任。他从未感觉抉择如此艰难。他紧紧握住元灯欢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指骨捏碎,仿佛想从她身上汲取支撑他做出决定的勇气。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两难之际——
“报——!!!”
殿外,一声尖利急促的通传声划破了凝重的气氛,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惊慌。
“何事惊慌?!”江尧心头一跳,厉声喝问。
一名内侍连滚带爬地扑进殿内,脸色煞白,声音带着颤音:“启禀陛下!宫门急报!太后......太后娘娘的凤驾已到宫门!未......未经通传,直闯宫禁!此刻......此刻已过了承天门,正往......正往紫宸殿方向而来!随行......随行的还有......于姑娘!”
“母后?!”江尧和元灯欢同时一惊,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太后?
太后在定国公府事发、朝局动荡之初,便以“静心礼佛”为由,就带着在此时身份敏感的于敏盼悄然离宫避居皇觉寺了。
江尧和元灯话都没有想到太后竟在这个最敏感、最混乱、皇帝即将御驾亲征、贵妃有孕的节骨眼上,毫无征兆地突然回宫了。
而且是直闯宫禁。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预感瞬间攫住了江尧的心。
母后此举,绝非寻常,她选择在此时回来,带着于敏盼,意欲何为?况且于敏盼不是疯了吗?
沉重的脚步声、仪仗的肃穆碰撞声,以及一种无形的、属于上位者多年积累的威压,如同实质般由远及近,迅速笼罩了整个御书房区域。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哐当!”
御书房沉重的雕花殿门被两名太监用力推开,力道之大,显示出开门者内心的急迫或惶恐。
殿外的风雨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势所慑,风声雨声都小了许多。一道身影,在宫人簇拥下,逆着殿内略显昏暗的光线,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太后!
她穿着一身极为庄重的玄色镶金凤纹宫装,发髻高绾,簪着象征身份的九尾凤钗,凤口衔着硕大的东珠,在幽暗中流转着冷冽的光华。
她的面容保养得宜,但眼角深刻的纹路和略显削瘦的脸颊,透露出这段时日清修并非全然平静。然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神。
那双历经沧桑、洞悉世事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种山雨欲来的沉凝,冷冷地扫视过殿内相拥的帝妃二人,最终落在江尧紧握着元灯欢的手上,以及元灯欢那身素净宫装下、虽未显怀却已截然不同的姿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