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度玉门关(53)
听完张亦琦的解释,这位太医大笑起来,对着萧翌行礼赞叹:“殿下,此女子天赋异禀,实具华佗之才。”
萧翌嘴角微微上扬,问道:“是吗?刘太医也这么觉得?”
“正是。”刘太医兴奋不已,接着阐述,“按现行医术理念,人体被视作一个整体。但臣行医多年,却有不同看法。人体是由各个脏腑既独立分工又紧密协作的整体,是可以拆分来医治的。张军医正是运用此理念,才成功救治殿下。”
刘太医说着,又向萧翌行了一礼,提议道:“殿下,臣认为可将此女子招入太医署。经臣悉心教导,日后定能成为良医。”
居然要引荐自己进太医署?张亦琦脑袋瞬间嗡嗡作响。
萧翌思索片刻,说道:“本王没记错的话,进太医署需经考核才能录用。”
“没错。”刘太医解释道,“招录考核只是第一步,合格者成为太医署的诸医生,再依据日常考课和太常寺考核,择优晋升为医博士。博士每月考核一次,太医令、丞每季度考核一次,医术出众者即可获得晋升。”
张亦琦听着刘太医这番话,内心吐槽不已。什么嘛,进了太医署通过考试成博士,接着层层考试,最后成为太医。姑奶奶上辈子就是医学博士了好不好!
重活一世,张亦琦最抗拒的,便是重蹈上辈子被考试、绩点与激烈竞争捆绑的覆辙,再度成为一个将自己逼至绝境的“卷王”。曾经,成为一名医生是她自小就怀揣的理想,这份信念支撑着她一路披荆斩棘,成功考入顶级名校的临床八年制专业,又进入顶级医院的王牌科室。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其中滋味只有她自己最清楚。然而,在日复一日的残酷竞争与日益严重的内卷浪潮中,她最初的满腔热忱与情怀,正一点点被消磨殆尽。那时,她背书、查阅文献、钻研各类医学知识,不再是单纯为了探索医学的真谛、追求更深入的理解,而仅仅是为了在考核中斩获高分。可这种因胜利带来的短暂快乐,总是转瞬即逝,很快就会被下一个目标带来的焦虑所取代。直到来到这个时代,重新从事起医生的工作,没有了令人窒息的考核,没有了永无止境的内卷,心中只剩下纯粹的悬壶济世的愿望,她才真切地体会到,学习本身竟能如此快乐。出于好奇心与实际应用的角度获取的知识,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而那些为了应付考试而强记的内容,却似昙花一现,很快就被遗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她怎么可能再次将自己推向上辈子的悲剧深渊呢?这可是用生命换来的深刻教训啊!
想到这儿,张亦琦毫不掩饰,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三个大字:不愿意!
萧翌瞧了一眼在一旁默不作声,心思却早已飘到九霄云外的张亦琦,心里已然有数,便淡淡地说:“刘太医,你说了这么多,可还得问问张军医自己的想法。”
“殿下。”刘太医信心满满,“有老臣亲自引荐,这样难得的好机会,她怎么会不愿意呢。”
“你问问看。”萧翌坚持道。
“张军医……”刘太医话还没问出口,张亦琦就干脆利落地回答:“谢谢刘太医赏识和好意,我不愿意。”
刘太医显然没料到会被如此干脆地拒绝,满脸难以置信,追问道:“你说什么?”
“谢谢刘太医好意,我不愿意。”张亦琦再次坚定地重复。
“为何?”刘太医仍不死心,大齐朝每年都有无数人挤破头想考进太医院,最终录取者却寥寥无几,这么好的机会送上门,竟然有人不要。
张亦琦答道:“我深知自己医术平平,这次能救下殿下实在是侥幸。殿下乃皇家血脉,自有真龙护体,命不该绝,与我医术关系不大。我若进了太医署,不过是滥竽充数,还是把这宝贵的名额留给真正有才华的人吧。”
“这……”刘太医没想到这小姑娘如此谦虚,把自己的医术贬得一文不值。可他实在舍不得这个与自己医学理念契合的人才,还想开口挽留,却被萧翌拦下了。
“诸位车马劳顿一个多月,不巧本王已然痊愈。但你们千里迢迢奔赴边关,也不能白跑一趟。正好我们刚经历一场战役,军医人手短缺。军中还有许多受伤的士兵,以及不少因多年戍边落下慢性病痛的将士,正好借诸位妙手,解我军医的燃眉之急。”
“什么?”那几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面面相觑,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们可是历经层层严格考核,才脱颖而出,得以给宫里的达官贵人看病诊脉的御医。就算是京城里的高官显贵,也得费尽心思求他们,他们才肯出手诊治。此次前来,本是为广陵王治伤,如今广陵王不需要他们也就罢了,居然还要他们给最底层的士兵看病,这简直是莫大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