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玄懒于走动，更不愿再多生事端与墨天渊单独相处，便只传音过去，声音透过层层殿宇，精准地落入正在侧院擦拭铁剑的墨天渊耳中，冷淡得不带一丝涟漪：“自行前往宗务堂，领取份额。”

墨天渊擦拭剑身的动作微微一顿，指尖拂过冰冷剑脊，应了一声：“是。”

宗务堂向来是宗门内最喧嚷之地之一。各峰弟子穿梭往来，交接任务，兑换资源，人声鼎沸。墨天渊一袭灰旧弟子服，沉默地排在领取秘境物资的队伍末尾，身形瘦削，低眉敛目，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像一道投入沸水中的沉默暗影，自动隔绝了所有窥探与搭讪。

队伍缓慢前行。前方，几名穿着鲜艳、显然是其他峰备受宠爱的女弟子正聚在一处叽叽喳喳说笑，声音清脆如银铃，引得周围不少男弟子侧目。

忽然，其中一名身着鹅黄衣裙、容貌娇俏的女弟子笑着后退一步，不小心撞到了身后沉默排队的墨天渊。

“呀！”她轻呼一声，回过头来，见是一位身量颇高、却穿着寒酸、气质冷硬的师兄，先是一愣，待看清对方掩在碎发下那张过分俊秀却苍白的脸时，脸颊不由得微微一红。她连忙敛衽道歉：“这位师兄，对不住，我没注意……”

墨天渊面无表情，甚至未曾抬眼看她，只是极轻微地摇了下头，表示无碍，目光依旧落在前方的地面，仿佛眼前喧闹皆是虚无。

那黄衣女弟子见他这般冷淡，反倒生出了几分好奇与不服气。她平日里在峰中也是被师兄们捧着的，何曾被人如此无视过？她大着胆子，又凑近半步，声音带着几分娇憨：“师兄是哪一峰的？也是来领秘境物资的吗？我叫苏婉，是栖霞峰的。”

墨天渊依旧沉默，连眼睫都未曾颤动分毫，周身散发的冷寂气息几乎将空气都冻结出霜花。

女弟子的同伴们在一旁掩嘴轻笑，起着哄。

苏婉脸上有些挂不住，正欲再开口。

恰在此时，凌清玄因忽然想起需额外多领一份“清心丹”以备不时之需，一道神识传音跨越山峦，精准地落入墨天渊脑海。清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只是简单的命令：“领三份清心丹。”

这神识传音极为隐秘，外人无从察觉。

然而，一直如同石雕般的墨天渊，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直。几乎是本能地，他喉结滚动，极轻地应了一声：“是。”

虽只是神识交流，但他那瞬间细微到极致的反应——下颌线条无意识的放松，以及那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回应，却清晰地落入了近在咫尺的苏婉眼中。

她先是一怔，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眼睛倏地亮起，带着几分戏谑和被打压后小小的报复心态，扭头对同伴们笑道：“哎呀，原来这位冷面师兄不是不会理人呀？瞧这反应，是只听师尊的话呢？”

她的声音不高，但在这一小片区域却足够清晰。周围几个弟子闻言，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夹杂着低低的窃笑。墨天渊这突如其来的“区别对待”，在他们看来，无疑是一件可供调侃的趣事。

“锵——！”

一声刺耳欲裂的剑鸣猛然炸响！如同深渊恶龙的咆哮，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哗窃笑！

墨天渊甚至未曾拔剑出鞘！

他只是握着那柄看似普通的铁剑剑柄，猛地向下一顿！一股森然暴戾、近乎实质的剑气竟透鞘而出，化作一道半月形的、凝练到极致的冰冷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擦着苏婉及其同伴们的绣花鞋尖前半寸之地，狠狠斩落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

嗤啦啦——！

令人牙酸的刺耳摩擦声响起！

一道深达数寸、边缘光滑如镜、长逾数尺的可怕剑痕，如同狰狞的伤疤，骤然出现在少女们与墨天渊之间！碎石粉末簌簌溅起，又被那凌厉的剑气瞬间绞成齑粉！

整个喧闹的宗务堂，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瞬间死寂！

所有笑声、话语声戛然而止。空气凝固，落针可闻。

苏婉和她的同伴们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如同瞬间被抽走了魂魄，僵在原地，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收缩，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连一声惊叫都发不出来。

墨天渊缓缓抬眸。

那双眼睛里，再无平日的死寂或刻意伪装的恭顺，只剩下一片翻涌的、近乎实质的阴沉与暴戾！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下燃烧着地狱之火，冰冷刺骨又灼烫骇人！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那群吓傻的女弟子，最终定格在方才出声的苏婉脸上，声音冷得像是能冻结血液，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落在死寂的大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