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凤女+番外(1223)
一夜白头!她想,卓大人定是耗了极大精力,拼着折损寿数,才让子蛊在她生产时又强撑了一回。
她和孩子们能活下来,哪是什么天意垂怜?分明是有人以命相搏,付出了沉重代价,替她们扛下了生死劫。
卓祺然是她的恩人。
“北茴,”时安夏抬眸,“把宫里赐的千年参取来。”又转向申思远,“这些先给卓大人用着。往后需要什么珍贵药材,只管来府上取。”
申思远接过参,不置可否。他和公主相处久了,知她在想什么,便转回了原先的话题,“公主若是一意孤行要去铁马城,回来就只能给两位小郡主收尸了。”
大过年的,也别怪他说话难听。说得太好听,人家听不进去。再说了,在他这里就没有什么忌讳的。
时安夏果然被吓住了,“我晚些出行。”
申思远见她听劝,也就不再说什么。他又替她探了脉,叫来孟娘子商议调整药方,里面加了大量安神的稀有药材。
安国夫人跟他说过,现在寻常安神药都不起作用了。他必须另辟蹊径。
申思远收拾药箱,临走前又叮嘱一句,“公主需静心休养,莫要整日思虑过重。睡眠才是修复元气最好的良药。”
时安夏眸色幽深,目光虚虚落在窗棂外,声音轻得似一缕烟,“我控制不住。有些东西,拼命往脑子里钻,拦都拦不住。”
从前是记忆缺失,想不起分毫;如今却是往事翻涌,一桩一件,清晰得教人避无可避。
待申思远退下,孟娘子轻手轻脚上前,替她解开衣衫,重新缠裹束腹的棉布。白绫一寸寸收紧,勒住仍显松软的腰腹。
时安夏微微蹙眉,却未出声。
孟娘子低声道,“公主忍一忍,这布带束紧些,才好助子宫归位。老法子虽难受,却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经验。”
时安夏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布带边缘,思绪又不知飘哪去了。怔愣着,并未听清孟娘子的话。
恍惚中,挨到了三月。明德帝班师回朝。
第195章 楚阳蠢
残冬的寒风终于敛了锋芒,枝头抽出几簇新绿。积雪消融的官道上,泥土还带着几分湿冷的腥气。
京城外马蹄声如雷,由远及近震得人心头发颤。百姓奔走相告,说明德帝的仪仗已至城门。
整个京城都骚动起来。
百姓们顾不得早春的寒意,纷纷涌上街头。
王师凯旋了
礼部官员早已设好香案。
太子殿下及三公九卿身着朝服,在寒风中肃立等候。
今日放晴了。
号角长鸣,城门洞开,但见玄甲铁骑如黑云压顶,当先一面猩红王旗在风中翻卷,上面金线绣的龙纹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
百官齐声唱和,恭迎陛下凯旋,声浪如潮,与铁骑踏出的金戈之音在长街交织。
三十六名金甲卫士开道,玄铁战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整齐的铿锵之声。
镌刻着龙纹的玄铁辇车缓缓碾过城门,一阵料峭春风忽然卷起辇帐,隐约可见里面天子端坐的身影。
辇车两侧,出征前意气风发的小将们,骑着战马缓缓而行。
待辇车碾过城门青石界碑的那一刻,众将士突然齐齐勒马。
铁甲碰撞声中,数十人同时翻身下马,动作整齐得如同一人。染血的战靴落地时竟无一丝杂音,唯有铁甲鳞片相击的细碎声响。
他们牵起缰绳,年轻的脊背挺得笔直。晨光斜照在那些布满刀痕的铠甲上,折射出森冷的光。
一张张曾经神采飞扬的面容再不见轻狂,如今都凝着化不开的霜雪。
百姓们都在找,“驸马呢?驸马不是主帅吗?”
“手握三十万大军,当之无愧的卫北大将军!怎的没看见?”
百姓的议论声渐渐汇成潮水,漫过凯旋的军阵。
小将们齐齐红了眼睛,喉结不住滚动。排在最后的两位小将突然垂下头,铠甲缝隙间漏出一声压抑的哽咽。
明德帝和齐公公的眼眶也湿润了。
……
半下午时,碧空如洗,唐星河与马楚阳齐齐跪在听蓝院的青石板上请罪。
轻浅日光将两人的影子淡淡烙在地上,铠甲未卸,肩头仿似还沾着边关的风沙。
北茴挑开帘子出来传话,“夫人请二位去正厅稍候,她即刻便到。”
唐星河与马楚阳沉默起身,铁甲甲片相撞之声惊飞了檐下栖雀。
待到了正厅,二人只敢挨着檀木椅边缘端坐,背脊挺得比长枪还直,是将士才有的挺拔,早不复当年歪在罗汉榻上嘻嘻哈哈抢蜜饯的模样。
时安夏由北茴搀着缓步而来。薄锦袄子外,月白禙子空荡荡挂在她身上,产后未愈的面色比宣纸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