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今天被救赎了吗+番外(145)
萧远眼睛猩红,抿紧苍白的唇,雨水混着泪水从脸颊滑落下来。
冷雨刺骨,淋在离人的心上,也淋湿了宫里的红墙金瓦。
封死的昏暗大殿里,雕花木窗渗出黑色霉斑,一只老鼠不知怎么爬进来的,皮毛湿哒哒的,没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似乎想找些东西填饱肚子。
它身后,蓬头垢面的男人死死盯着它流口水,匍匐着向它靠近。
宁王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了,初时,他还有力气咒骂萧远,现下,他饿得看见老鼠都想生吞入腹。
可就在快要靠近老鼠时,他两眼冒金星撞上了桌脚,被那畜生听见动静跑掉了。
宁王嘴唇干裂,手捂肚子倒在地上,空荡的腹中翻江倒海一样绞痛。
萧远这混账!疯子!究竟要把他关到什么时候,就不怕饿死他被群臣指摘吗!
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宁王五脏六腑像要烧起来一样,他蜷缩成一团,忽然听见寂静的门外响起脚步声。
外面,有人命令禁军打开了大门。
光线照进大殿,宁王知道救兵来了,刚要高兴地从地上坐起来,却见来人是早就归顺萧远的内侍杨祐。
雨季潮湿憋闷,宁王又一直被关在殿内,杨祐不得不掩鼻道:“殿下让我来告诉王爷,贺氏已被杖毙,王妃和世子今日也被斩首于市集了。”
说着,杨祐弯腰将一个东西放在宁王面前:“这是用令岳康道怀的头骨做的酒杯,殿下说,他担心王爷寂寞,让令岳来陪陪王爷。”
森森头骨正对宁王,宁王胃里一阵翻腾,颤声喊道:“疯子,萧远疯了!我儿子,我儿子尚在襁褓之中,他何其无辜!”
杨祐心里无奈,宁王说对了,主子委实疯了。从那柔弱的孟氏殁了以后,主子就疯了。
杨祐回身跨出门槛,禁军合上木门。
只剩一道门缝时,宁王面无血色,嘶哑喊道:“我要和萧远说话!你让他来见我!我不和他争了,大哥死了,我可以把皇位拱手让给他!”
杨祐皱眉,回身道:“王爷怎么还不明白?殿下不日将举行登基大典,哪有空见你?”
“他要登基?那我父皇呢?”宁王以为自己饿得耳朵也听不清了,陛下龙体康健,怎么可能退位给萧远?
除非……
一个念头闪过宁王心头,他被关在这里已有三日,按说陛下不可能置之不理:“除非……他,他杀了父皇?”
杨祐没答话,叹了口气,说起另一件事:“王爷,其实孟氏柔弱无辜,你若不害她早逝,殿下大抵会赏你个痛快。你哪里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
禁军关上大门,四周再次陷入昏暗。
宁王神色癫狂,疯了,萧远真的疯了!
可是,孟氏是谁?
宁王饿得两眼昏黑,瘫倒在地,始终想不起来孟氏是谁。
夕阳最后一缕阳光褪去,月光爬上窗棂缝隙,那只钻进来的老鼠又从角落爬了出来。
等到翌日,禁军打开唯一供人出入的木门,内侍正要进去,赫然看见宁王面朝上躺在地上,一半脸被啃得血肉模糊,人已经没气了。
————
萧远登上了皇位,也将紫藤移栽到宫里,花架下依旧放置孟薇坐过的椅子。
年复一年,紫藤花在宫里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总是极好。
灏宁十九年,腊月初七,这一年萧远三十九岁,他命内侍抬他到紫藤花架下。
他咳得十分厉害,太医开了汤药,他却不肯服用。
冬季的紫藤一树枯败,光秃秃很是萧条。
萧远像对待老友那样轻拍*紫藤枝干,苦笑着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来年春天,你又能开出她喜欢的紫藤花,只是我却看不到了。”
杨祐心里酸楚,劝慰他:“陛下,娘娘泉下有知,一定会保佑陛下早日康复,陛下别说这样的丧气话。”
萧远笑容惨淡,雪花飘然而下,落在他眉心。
他又咳嗽起来,用手帕捂唇道:“回吧,也无甚意思。”
内侍们小心翼翼抬他回寝宫。
萧远攥紧染血的手帕,遣退了所有人,安静地躺在榻上。
外面雪花簌簌,宫里安静极了,朦胧中,他似乎看见心爱的小姑娘推开门,她周身环绕金光,也不进来,只站在门口笑望他。
萧远弯起唇角,张开颤抖的双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声唤道:“莹莹,是你吗?你终于肯来接我了……”
萧远不在乎自己的性命,生与死的界线在旁人看来可怖,却是他能见到阿娘和孟薇的唯一道路。
他的小姑娘走了,他没了唯一的妻子,也从没有过子嗣,孑然一身,孤零零地闭眼去了。
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举着白幡前往皇陵,路上百姓哀嚎,随萧远一路征战的崔冒等人也哭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