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稚鱼看得出郭九娘做的全是表面文章,当着郭家上下的面却也只能笑着应付。郭九娘连着两日都将她邀去自己院子小坐,东拉西扯地攀谈,偶尔眼神藏不住,露出厌烦。
肖稚鱼从她态度转变的时间猜测或许与沈玄有关,顿时诧异,看那日情形两人分明才见一面,这就有了心思?
她自己是个将男女之情看淡的人,对郭九娘的心思分外不能理解,冷眼旁观她对自己假意亲近,不由觉得好笑。
如此又过两日,她与沈玄未碰着面。
沈玄与郭申连着几日应酬,与太原士族人情往来,郭令与肖思齐也有出席,沈玄见肖思齐言谈风雅,且行事圆滑,暗自点头。他对肖稚鱼有意,趁着酒醉和郭申套话,郭申稀里糊涂将家中有意要往皇子府送美人的事说了,他醉眼朦胧,没看到沈玄面孔骤然变得冷厉,眸光更是深沉难测。
郭申被随从扶着回去,沈玄慢悠悠往自己所住的院子走,想着刚才郭申透露的打算,心下冷笑。郭家的目标应该就在豫王齐王身上。他的妹妹沈霓,自幼就是美人胚子,性情聪慧,家中上下都寄于厚望,太子娶妃时沈霓年纪嫌小了些,配豫王齐王正好。
沈玄年少便有才名,又识眼色,几次出入宫闱,与太子诸皇子皆有来往,豫王出身高贵,与太子是最亲近的,他早就有意在豫王面前有意无意提起自家妹妹的好。原以为到了豫王娶妻的时候,家中再使一把力,自然水到渠成能让沈霓成为豫王妃,哪知豫王亲事几次受宰相所阻,沈家未能如常所愿。这些年豫王性情越发不可捉摸,难以讨好。
沈家筹谋多年未成,郭家竟也打着同样的主意,沈玄心头一阵厌憎。他又想到肖稚鱼,犹豫片刻,将身后随从叫上前,低声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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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肖稚鱼从绿杨院走出,就听见有人站在一株桂花树后喊:“肖小娘子。”
肖稚鱼走上前,见这人十六七岁,生得面白斯文,穿着一身靛蓝随从打扮。不知为何,此人给她一种极其面熟之感,她疑惑地上下打量他。
随从道:“娘子安好,我叫青芽,我家郎君请你今夜就在此处说话。”
肖稚鱼已猜出来,但仍问一句:“你家郎君是?”
随从声音很轻:“京兆沈郎君。”
肖稚鱼点了点头,目光却停留在他的脸上。她记性已算不错,若是前两日见过此人,不会没有印象。可若没见过,这种熟悉感又从何处来。
她记着这件事,下午与几个小娘子一处时便有些心不在焉。
郭九娘今日将新买的脂粉分给诸位小娘子,其中肖稚鱼拿到的竟是最好的,一盒宫中常用妆粉,原叫珍珠玉粉,渐渐被外面称作贵妃粉。郭九娘似起了兴致,和小娘子们聊粉的来历,话里话外都是长安的好处,又拿出自己从长安购得的珠钗给大家赏看。她随手拿起一支鎏金花鸟纹发钗,狀似亲热地插进肖稚鱼的头间,道:“肖娘子仙姿玉貌,日后去了长安,富贵相衬,才不负你这般容貌。”
众人听她如此夸肖稚鱼,面面相觑,神色各异。姜敏之目光在郭九娘与肖稚鱼之间往来,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竟有些苍白。
在郭九娘院子里坐了快一个时辰,众人都被郭九娘口中长安的富贵所迷,向往不已。肖稚鱼中间出来方便,在院子里被姜敏之叫住。这些日子,除了茶宴那次两人说过话,平日连寒暄都是应付了事。此女摆明了要讨好郭家谋求那个机会,肖稚鱼看出她隐含敌意,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姜敏之走到她面前,左右张望了一圈,见周围并无他人,这才开口:“你知为何九娘对你特别好?”
肖稚鱼笑看着她,并没有回答。
姜敏之也不等她的答案,便又道:“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事有反常必有妖。”说着往她跟前凑了凑,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她怕你与沈玄好了,这才急着要把你送到长安去,昨日我听见她对周夫人说,若你不愿意,就拿你姐姐和孩儿拿捏你,不怕你不从。”
肖稚鱼微微眯了眼,朝她看去。
姜敏之见她生得如娇花一般,可不知为何,此刻身上竟有凛然之势,她退后一步,道:“信不信由你。”
第41章
◎记起◎
肖稚鱼回到屋里, 陪着诸位小娘子又说笑一阵才散去。这期间姜敏之佯装若无其事,却偷偷瞥了她两眼。肖稚鱼谈笑风生,像是从未在听见那两句话似的。
回到绿杨院的时候, 肖稚鱼进门前收拾了心情,笑着走进去。肖思齐坐在堂屋中,手里拿着一只锦缎八角球弯腰与溪郎说话。都说外甥似舅, 溪郎白净可爱, 与肖思齐果然有三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