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在这里变得更加混乱而有力，水下黑影幢幢，浪头拍打在礁石上，炸开无数惨白的泡沫，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眼看小船就要被一股强大的暗流卷向一块凸出的黑色礁石，江赤杨猛地从水里抬起头，江水从他脸上淋漓而下。

他朝着船上的江临月，竭尽全力伸出手，声音在风浪中几乎被撕碎：

“姐姐，来！”

跳船，这是唯一的选择。坐船硬闯，必死无疑。只有弃船游泳，或许还能凭借灵活和一丝运气，穿过这片礁石区。

江临月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没有任何犹豫。

她身上装着他们的钱财，她看了一眼江赤杨伸出的手，又看了一眼近在咫尺却危机四伏的岸边，一咬牙——

义无反顾地翻身，跳下了冰冷刺骨的江水！

彻骨的寒冷瞬间包裹全身，让她几乎窒息。

但她落入水中的瞬间，一只手就被江赤杨紧紧地、牢牢地抓住了！

“走！”江赤杨嘶哑地喊了一声，拉着她，两人朝着岸边奋力游去。

太艰难了。

弃船之后，他们直接暴露在了风浪的全部威力之下。浪一层接着一层，如同巨大的手掌，劈头盖脸地扑过来，一次一次把他们狠狠地压到水下。

江水灌入口鼻，带来窒息般的痛苦和绝望。

水下暗流拉扯着他们的身体，试图将他们卷入深渊。

江临月体力消耗巨大，又冻得厉害，好几次被压下水底，都觉得快要撑不住了。

但江赤杨始终紧紧拉着她的手，没有丝毫松开。

每当她快要力竭下沉时，他总能奋力将她往上托出水面，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嘶哑地喊着：“喘气！姐姐！喘口气！”

江临月也咬着牙，凭着意志力，拉着江赤杨的手，配合着他的节奏，使劲地蹬水、划动。

她知道，她不能成为他的拖累，他们必须一起活下去。

两人就像狂风暴雨中两只紧紧依偎的落难小鸟，凭借着彼此给予的微薄力量和惊人的求生意志，在滔天巨浪和暗礁丛中艰难地穿梭、挣扎。

他们根本顾不上方向，也无力对抗水流。

实际上，他们游的根本不是直线。

强大的水流和波浪将他们不断地带向下游。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江临月感觉四肢百骸都已冻僵、力气即将耗尽之时，她忽然感觉到脚踝触碰到了什么东西——是水底的泥沙！

她精神一振！江赤杨也感觉到了！

两人拼尽力气，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又挣扎了几步。

终于，两人到达了岸边。

这里已经偏离了他们最初的目标登岸点很远，位于下游某处岸边。

或许是因为地形变化，这里的水流相对平缓了一点，冲击力大减。

而且，由于偏离主航道，挣扎到这里的船只和人也少了许多，岸边不再那么拥挤和混乱。

两人几乎是爬着上了岸，一脱离江水，就彻底脱力，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鹅卵石滩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冰冷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寒风吹过，带来钻心刺骨的冷。

但他们顾不上了，此刻能感受到身下坚实的大地，能呼吸到没有水腥味的空气，已经是无上的幸福。

他们成功了。

他们真的，渡过了蓝江。

第195章 战乱饿殍版生存手册（32）

真正到了岸上，脱离了那无处不在的浮力和刺骨浸泡，江临月反而感觉好了点。

至少，脚下是实实在在的土地，不再有随时被吞噬的虚无感。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看了眼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一处陌生的河滩，布满灰白色的鹅卵石和枯黄的水草。

不远处是一片低矮的树林，光秃秃的树枝在暮色中显得有几分萧索，更远处的地势略有起伏，不知道有没有人烟。

他们此处脱离了大部队，登岸点偏离了主流方向，上岸的人更是稀稀拉拉，几乎看不到几个，四周显得异常安静，只有江水永不停歇的奔流声和呼啸的风声。

必须立刻取暖，否则失温会要了他们的命。

“生火……”江临月的牙齿还在打颤，声音嘶哑地对同样瘫在地上的江赤杨说。

江赤杨点了点头，挣扎着爬起来。

两人也顾不上浑身滴水的衣服带来的沉重和冰冷，互相搀扶着，在河滩边和树林边缘寻找可用的树枝和枯草。

他们的火石和引火的绒草都用油布包着，贴身存放，竟然侥幸没有完全湿透。

但即便如此，在这样潮湿寒冷的环境下生火也绝非易事。

尝试了半天，手指冻得不听使唤，枯草受了潮，一次次迸出微弱的火星又很快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