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下意识地缩起了肩膀，准备承受可能到来的呵斥或驱赶。

棚屋内刚刚还有的那点“家”的烟火气，瞬间凝固成了冰点。

江临月察觉到身后的异样，回过头，就看到三张煞白的小脸和六只盛满恐惧的眼睛。

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

这些在地下城最底层挣扎求存的孩子，对成年人的情绪变化有着野兽般的直觉，尤其是负面情绪。

她的一声叹息，在他们听来，或许就是丢弃的前奏。

看着他们那副吓得快要缩成一团的样子，江临月心里那点因为被困而升起的烦躁被冲淡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情绪。

她啧了一声，故意板起脸，语气硬邦邦的：“都愣着干什么？等着我喂到你们嘴里吗？快点弄吃的，想饿死我吗？”

不是预想中的驱赶，而是熟悉的、凶巴巴的催促。

三个孩子如蒙大赦，僵硬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手忙脚乱地重新开始动作，比之前更加卖力，更加小心翼翼，想用行动证明自己还有留下的价值。

江临月转回头，继续看着门外死寂的世界，但耳边听着身后重新响起的、轻微却透着急切和努力的动静，心底那声叹息，终究还是化作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奈。

看来，在能出去之前，还得先当好这个“饲主”。

至少，得让这几只敏感的小老鼠知道，只要他们还有用，只要她还没烦到极点，这个简陋的窝，就暂时还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饭做好后，江临月三两口快速吃完了自己那份食物，将空碗放到一边。

然后，她看着那三个小崽子。

他们依旧吃得极其缓慢，每一小口合成糊糊都要在嘴里含好久，像是要最大限度地品味这来之不易的食物，又像是在拖延时间。

更明显的是，他们每吃一口，都要偷偷地、飞快地抬眼看她一下，捕捉她的表情，判断她的情绪，那眼神里的不安几乎要凝成实质。

这种小心翼翼的窥探让江临月有点烦躁。

她突然伸出手，不由分说地将他们面前还没吃完的碗都拿了过来。

三个孩子都僵住了，咀嚼的动作停在一半，眼睛瞪大，里面充满了“果然如此”的绝望和认命。

看，她还是要收走了……他们还是不被允许吃饱……

然而，江临月只是把碗放在自己面前，然后对着三个面如死灰的小家伙勾了勾手指，语气没什么起伏：“过来。”

三个孩子愣了几秒，才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机械地、一步一步地挪到她面前，仰起苍白的小脸，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第208章 机械之心（9）

江临月照例伸出手，先是胡乱揉了揉小咪的头发，又捏了捏小兔带着婴儿肥的脸颊，最后用手指刮了一下小灰的鼻子。一套“撸毛”流程完成，像是在给什么小动物做标记。

然后，在她们茫然的目光中，她拿起小咪的碗，用勺子舀起一勺糊糊，递到小咪嘴边。

小咪彻底愣住了，眼睛眨巴了好几下，看着嘴边的食物，又看看江临月没什么表情的脸，迟疑地张开了嘴。

温热的食物送入口中。

接着是小兔，然后是小灰。

江临月就这么一勺一勺，挨个喂完了他们碗里剩下的食物。

她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笨拙和粗暴，喂食的速度也很快，几乎不容他们细细品尝。

但三个孩子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乖乖地、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喂到嘴边的食物。

他们眼中的恐惧和绝望被受宠若惊的茫然所取代。

小小的身体不再僵硬，甚至不自觉地微微向前倾，像等待投喂的雏鸟。

整个喂食过程安静无声，只有勺子偶尔碰到碗边的轻微声响，和孩子们吞咽的声音。

喂完最后一口，江临月把空碗扔到一边，看着眼前这三个嘴角还沾着点糊糊、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的小豆丁。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带着她特有的冷硬，但却吐出了一句对于这三个孩子而言如同天籁的话：

“听着，目前，我不会把你们赶出去。”

三双眼睛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

“但是，”她话锋一转，眼神扫过他们，“等废弃雨停了，能出去了，你们得跟着我干活。搜集物资，打探消息，什么都得干。”

她顿了顿，看着他们瞬间又紧张起来的小脸，补充道：“干得好，就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干不好，或者敢偷懒耍滑……”

她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话语里的威胁意味清晰无比。

然而，这已经足够了。

不会立刻被赶走！甚至……有可能一直留下。

喜悦和安心冲走了三个孩子的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