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桑桑的眼泪掉了下来。

在他跪倒下去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可即便心疼心痛，她也没有再喝斥他不许前行。

她落着泪，终于伸手向他……

99万阶天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上到最后，但，如果能走快一些，至少应该能少受一秒的罪。

所以，她大声叫他：“阎酆，我等你！你快一点！”

第一次，她叫他的名字。

不是老大，不是教授，是阎酆……

仿佛一秒被注入了神力。

阎酆扯唇一笑，无声地道：“我来了！”

随后，谁也不知道他是哪里冒出来的力量，他竟三步并做一步，如青春少年奔向阳光一般，飞跑着向着顾桑桑的方向而去。

当他的指尖，终于触及她伸过来的那只手。

那一刻，仿佛有一道电流急窜过两人的全身，所有的疼痛，都变得不再重要。

顾桑桑用力一拉，将他稳稳拽住。

十指紧扣的瞬间，她的掌心传来他的温度，带着滚烫的执着与坚定。

二人相视而笑，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释然。

他们不再畏惧天梯的威压，而是紧紧相扶着，一步一阶，勇往直上……

这时，天梯的缝隙间，突然渗涌出白色的烟瘴。

只吸了一口，二人便同时察觉到了不对。

“小心！”

“别呼吸！”

两人齐齐出声，但还是来不及了。

足下，天梯突然坍塌，情急之下，阎酆只来得及狠狠抓了顾桑桑的手一下，但急坠下来的力量，还是撕扯开了彼此。

他们齐齐坠下，直落入一方弥漫着腥甜血气的异度空间里。

‘噗’地，又是一声，是阎酆吐出的第三口血。

但同时伴随着的，还有哗啦啦的，似流水的声音。

一开始，他真以为是水声，直到，心口处传来撕裂般的痛意……

那一声闷哼，到底还是压回了喉间。

他不敢多发一声，生怕吓到了心爱之人。

可顾桑桑还是看见了，她瞪大了双眼，看的眼前彻底被洞穿的阎酆的身体。

只一瞬，她双眼便猩红如血。

各种情绪在心口疯狂碰撞，头脑中，前世今生的各种记忆也纠缠在一起，互相撕扯着，倾压着。

可到底，这一世她不过区区一介凡女。

于是很快，她便被前世那磅礴如海的记忆狂潮，彻底淹没！

残阳，似血……

如一颗将熄的心脏，阎酆染血的玄衣猎猎作响，贯穿他胸膛的玄铁，正缓缓吞噬他的神魂，玄铁之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正泛着金色的华光。

温热的血珠，顺着铁尖滴落。

他的手，依旧紧紧拉着顾桑桑。

但，失血过多的麻痹感，让他的手指越来越无力。

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冷，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肯撒手，只将全身的气力，全都挪移至了指尖。

拉着她，他不放。

死也不舍放……

“大帝，你……因何伤至如此？”顾桑桑突然开了口，望着他的眼神，一脸悲悯！

阎酆的眼瞳，猛地一缩。

随后，那灌注于指尖的力量，一瞬便已消失……

他终于不得不松开了手指，因为，指尖拉着的那个人，再不是桑桑……

咳咳！

又是两口鲜血呕出，他气若游丝，却还是挣扎道：“你……不是桑桑……”

“那不过是我万千凡体中的一具，你竟念念不忘？大帝……你是神，不是人，你不该动心，更不该，对我动心！”

阎酆张了张嘴，想解释说，他动心的是对象，是一个叫顾湘湘的小姑娘，不是后土娘娘。

可这些毫无意义的话，说出口又能如何？

因为，后土娘娘的眼神，那么平和，那么慈爱，那么的目空一切。

那里面，有对大地之情，有对万物之爱，有对四季之暖，也有对人间怜。

唯一没有的……

是对他的恋。

不是后土娘娘忘情绝爱，而是，她本就乃大地之母，掌心托着九州安泰，肩头扛着轮回秩序。

情爱于她，不过是指间流沙。

她的每道掌纹里，都刻着为众生燃尽神魂的滚烫……

心口，沉沉一痛。

惨遭现实痛击的阎酆，紧捂着心脏，再喷一口血水。

他眼前，彻底一暗。

随后，便彻底沉入了无穷无尽的黑夜之中……

第859章 河图洛书

滴答滴答……

是落雨的声音，冰凉地打在顾桑桑的脸上。

她被雨水淋透，全身冰冷，一个激灵，终于被冻醒了……

睁开眼，视线可及之处，皆是无尽的暗红。

心里，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她又想起了什么，撑着又冷又僵的身体，她慌忙地爬起来，四下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