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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考场有杀人犯(143)

作者:风声过处 阅读记录

掏出来,持在手心,将针头对准左上臂的静脉,刺入,开始注射。

见此情状,熊浣纱悚然意识到——

他是在吸毒。

难怪形容枯槁、骨瘦嶙峋。前面笔迹追踪找出他们八人,老弱病残黑白胖瘦,他就属于最后一个。本来还惊疑,何以DARPA二级探员是这副形容,现在终于有了解释。级别不低,还知法犯法,可见上面盘踞了多少势力。

不多时便见嘴唇哆嗦、干瘪发白,然而印堂却渐漆黑下去。末的一下,合身一个剧抖,好像大朵大朵的罂粟花钻出他的五感七窍,脸上现出骷髅似的安详。

“姐姐······”低声呻吟。

下一刻,脚上跌跌撞撞,往熊浣纱这边晃了过来。

他人一走近,熊浣纱简直吓得发疯,又是跺脚又是挺身,将座下椅子都带起,但脚踝有绳子缠着,根本跑不动,没几下又跌回原位。

正蓬乱时,方伯庚已扑到她的膝前跪下,她惊得大叫,要顶起膝盖去踢,不料被死死按住,箍得动弹不得。

方伯庚力气奇大,却不动粗,只是压在那里,把脸埋在熊浣纱双膝间,来回摩挲,有如豢宠在索求爱意。熊浣纱见他不作恶,便渐消止住,但还是害怕,两眼惶惶,悚然看着眼前的白骨人。

“姐姐,拜公嬷了,快来。”他迷幻地喊道,“洗洗手,到桌子边上拿七炷香——五炷插米筒,两炷谢门神。”

又昂首,悄露出一双眼,偷看大人似的:“姐姐,那盘红桃粿,没拜过的,我偷吃了一块,你静些,别跟阿妈说。”

眼神澄澈,简直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儿童独有的,熊浣纱简直恍了神。

忽一战栗,“阿妈叫我。”目光下垂,好似真在听人说话,一个大人的阴影就投在他的身上。须臾,神色复见鲜活,显然“大人”分派完毕,已经走了,他洋洋举目,对熊浣纱道:“姐,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妈喊我去买瓶香油,去去就回来。”

话落,下膝仍跪着,左右肩却一摇一摇地晃动,好像真在走路。走着走着,陡然眉目一垮,整张脸顿时哭丧起来:“姐——姐我找不到路了——”眸光一闪,竟有豆大的泪珠落下。

熊浣纱吓了一跳,慌要去拭他的泪,然而他并不停止,哭噎两下后竟扯开嗓嚎啕起来。

“姐你在哪——我找不到路,我找不到路哇姐,姐你别丢下我我真的找不到路求求你了姐你出来——”

张皇四顾寂寥无人,惊悚之下,只好埋在熊浣纱膝间大哭。

“怎么了,你要去哪里?你,你跟姐说。”熊浣纱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仁德里三十五号。”

“什么?”

“仁——德——里——三——十——五——号——”

没有回应,仿佛是宇宙间的一个黑洞。

后面方伯庚再没别的声语,只呢喃这一个词。他伏着,手脚都蜷紧,把熊浣纱的膝弯处当作子宫,他就是里面一个未出生的胎儿,表情也稚嫩,青浊的泪涕流了一脸,眸光溃散一地,嘴唇又紫又白,还兼哆嗦,反复着呓语:仁德里三十五号,仁德里三十五号。

熊浣纱轻唤他,从他的全名,到他组织代号,再到唤他弟弟,都无济于事。在这怪诞的氛围中,她渐渐感到周围的黑暗都攀爬上来,她悸悚,唯一可依偎的也只有膝上的这个人。于是也跟着念:仁德里三十五号,仁德里三十五号——宛如是法事开坛前的咒语。袅袅香烟中,他们一时同根同源,连着一根脐带,在盘古诞生前的蛋清与蛋黄里,等待鸿蒙初开的那一刻。

弗洛伊德说,那些乍看之下风马牛不相及的梦,经过层层抽丝剥茧,也能看出是“愿望的达成”。

一个21世纪现代人的精神癔症,只有在梦里才能寻到它应有的根由。

臭水沟边上死了一个克里诺林白洋裙的女人。从她尸体边上绕过去,就进入那条街。乌云底下,预感要下雨的人们神色忡忡行走,穿行在一幢幢骨灰色的南洋骑楼间,仿佛个个都是杀人犯。头一个死鱼眼的印度女人,裸着上身,卖甘蔗汁,手上摇蒲扇。上去问,仁德里三十五号在哪里,她张嘴,黑洞洞的吐出一口精液——是哑巴;过去,第二个人,卖鱼的,啪啦啪啦,鱼鳞片片带血刮下来,听到话,木然抬脸,仁德里三十五号?是,仁德里三十五号。没听过。转身,一辆载客摩托晃过,去哪里?仁德里三十五号。仁德里三十五号?对。去那里做什么?不知道。带不了。轰的回头,尾气乌突突直上云霄;尾气后面,一对残疾的母子,一个割掉了乳房,一个缝死了嘴巴,端碗跪在地上乞讨——知道仁德里三十五号么?母亲发了疯抱住儿子,呜呜囔囔,大骂别人不长阴茎;再往前,凉茶店,寿衣店,旗袍店,金银店,棺材店,书画店,照相店,理发店,花果店,灯笼店,佛具店,纸料店,修鞋店,米店,酱油店,蛋糕店,阳伞店——都没有,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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