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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考场有杀人犯(6)

作者:风声过处 阅读记录

但不是他们,又会是谁?

金吾卫这时已经打发走了那两个新罗人,转身向他们走来:“现在怎么说?”

李蓬蒿思绪纠缠,也不知如何作应,只好诿诿回道:“罢了,看来是我命定要丢这一本韵书,适才有劳官爷了。”

权鹤一见他要放弃,正待要急,忽听左手边上发出一声呼喝,叫的是李蓬蒿的名字。两人双双转头,看见回廊另一端轰轰走来一群考生,为首一个剑眉飞扬的男子,浑脱帽,翘头靴,狼毛大氅;考生们簇拥着他,一步步飒健而来。

“裴陡行······”权鹤一看清为首的男人,不由得失声道。

这正走来的裴陡行再没有别人,正是一代奸臣裴延龄的儿子。裴延龄在贞元八年升任户部侍郎、判度支,管大唐的经济命脉,但他本人不懂理财,立了很多名目来迷惑唐德宗,宰相陆贽讨厌他的奸佞,就上书写了一封《论裴延龄奸蠹书》来揭发,最后反而遭到德宗的罢免,裴延龄更加得势。

裴陡行仗着他父亲的权势,很显出跋扈的样子。他和李蓬蒿、权鹤一,都是建中年间国子监的学生,只不过跟李蓬蒿与权鹤一之间的关系不同——他和李蓬蒿,有过节。

回廊不长,不出五弹指,就对上了面。对上了,先自站定,也不说话,裴陡行拈下嘴角叼的苇管,由旁边一个弓腰的考生接过;他自己眼神一直在李蓬蒿身上,懒怠的半月状,有些兴致盎然,有些玩味。

“远远看着像,没想到还真是你。”他开口了,戏谑的语气。

权鹤一看了李蓬蒿一眼,见后者没有回答的意思,便代为应道:“对不住了,蓬蒿和我都眼忙,没顾上看您。”

听了这一句,裴陡行脸部抽搐了一下,眼神稍错开了,分了半点在权鹤一脸上,声压低了道:“权鹤一,你我父亲同为京官,咱相互还有照应的地方,可别太会说话了。”

“同为京官”,很明显,在点李蓬蒿——他的父亲不在京城,被贬出去的。

权鹤一捏捏拳,正待要驳,李蓬蒿胳膊半抬,阻了一阻。他起了动静,裴陡行也便被引去,眼神再度聚焦在他身上。

李蓬蒿正过身子,冷脸看着对方。

旁边的金吾卫在这时插口道:“你们聊着,我还有差呢,走了。”语毕,从李、裴二人身侧穿了过去,然而这二人目不斜视,都自互相盯着,并不理会。

权鹤一略为担忧地看了看身边的人。

终于,“什么时候成亲。”是李蓬蒿先开的口。

裴陡行嘴角勾起,得意地笑了,仿佛赢了一场大仗。“明年六月,怎么,来么?”

李蓬蒿也跟着一笑:“你有请帖,我当然来。”

裴陡行:“那请帖怎么能少了你一份。”

李蓬蒿:“好,我来。”

话毕,又双双沉默,各笑里含刀,冷看着彼此。

其实这两人的过节,说来也简单,也便是原本和李蓬蒿相好的女子,最后许给了裴陡行。那女子是吏部尚书的女儿,当年李蓬蒿父亲在京供职时,两人也算是门当户对。但朝堂就是朝堂,官阶变,姻亲也就跟着变,当时他们年纪小,也谈不上才子佳人的肝肠寸断。

这么多年过去,李蓬蒿早不介怀这么个过往,可是偏偏环境就是很怪,他本人不觉得,周围人却硬要说他和裴陡行有什么抽皮扒骨的夺妻之仇,连带他和裴陡行的关系也很怪,每次一见面,好似都得登台演这么一出交手戏,才对得住台下的呼喝——裴陡行似乎还乐在其中,但他自己实在是觉得腻歪。

这厢腻歪结束了,李蓬蒿正思量着找个台阶,可那裴陡行还不依不饶,跟着问他:“上午那诗写得怎么样啊,我看你动作蛮快的嘛。”

李蓬蒿笑笑:“裴郎还蛮关注我的。”

“那是,就坐在你斜后方,只隔了六个座位,不关注你关注谁。”

简简一句话,李蓬蒿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就坐在我斜后面?自己发现袖中纸条、向左右邻座借韵书,岂不都被他看见了?

思量到这里,再抬眼去看裴陡行眼神,顿时就觉得另有一番内容。

然而没等他开口试探,院子西首忽地喝声大作,原是有人要吟自己的诗。进士考试的“杂文”科纪律较为宽松,考生不仅可以在休息时间交谈考题押韵的难点,还可以彼此借鉴,互颂作品,氛围相当自由。这会儿吟诗的声喉,清晰可辨是定州口音,且高亢嘹亮、有穿云直上的意思,满是意气。再听诗的内容:“已变青门柳,初销紫陌尘······”不会跑,理当是他——

“博陵崔护!”裴陡行旁边一个满脸雀斑的举子跺脚道,“是崔护啊!写出《题都城南庄》的崔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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