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考场有杀人犯(98)
“陆御史,吼,怎么不说话。”武侯长挑衅道。
所幸张树很快做出他的应对——身体打颤,静立更是明显,所以必须有所动作——他于是掏出了袖中的鱼符。
“我们是从贡院来的,有紧急情况,必须到这崇仁坊来,还望行个方便!”他一连声说道。
说完,又是一段静止。张树拼命咬紧牙关,才克制住双手,定定地平举着,没有显出异样。
深深啄了他两眼后,武侯长低头将东西接过,自悠然走到另一边,就着火光对照。
他那边甫一转身,张树立即赚此间隙长吁一口,浑身筋骨都松懈下来,总算缓了缓身子的抖栗。
可惜这停当不过是须臾——
“抓起来!”一声断喝划破长夜。
四名武侯应声上前。两两对一,先各出一脚,踢在林羌笛、张树的腘窝处,两个人霎时扑通跪下,还没等喘气,又被各自抓起一只臂膀,扯开了,上半身昂昂吊起,头也不能低下,被一把薅住,一面叫疼,一面惊恐地张眼,望向逐步走来的冷脸男人。
“不仔细啊这伪造得。”武侯长手上将鱼符擎着,忽然撒手,向上抛了尺余,然后接住,复又抛上,又接住,一抛,一接,在他们两人面前游戏起来。
“姓名,年岁,官职,品级,一个也没有——你们管这东西,叫鱼符?”
林羌笛大感恐怖:“怎么可能,明明有的,不可能没有!!!”
特案组为了这次任务,所有设计都做了详尽的考究;他自己又是古文化的研究人,关涉己身安危,一毫一厘都不肯放过检查,自然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鱼符没有刻字,只有一种可能——
“诸葛麒麟!”林羌笛悚然间醒转过来,“他调了包!是他调了包!”
就在倾身过来的一瞬间——口上说着传译器的事情,想要代为保管,抬手就往他们的耳际伸来。彼时他们只顾着护好耳上的传译器,没有留意诸葛麒麟的另一只手,已经悄无声息地伸进了他们的袖子之中。
就在那一瞬间。
武侯长:“好好搜一下身,然后带到铺里,把坊正叫过来。今天是进士科考的首日,这俩厮估计是要混进科场骗人,没成功,一路躲了人脱逃到这里。”一面说,一面走到他们跟前。
他发现了他们耳朵上的传译器。
“什么东西。”啪的一响,两个传译器直接揪下,丢到脚边踩上去碾,少顷就变作一堆齑粉。
“带走。”他冷声令道。
且说另一头,还是那礼部贡院中堂,各人接了分付的方位,两两出去了,堂内一下子冷落下来,熊浣纱便借此时机,向方伯庚继而问先前犹未解开的疑题。
“你们那么多人,伪装成金吾卫、礼部胥吏混进来,怎么做到的?”
这一问实是在呼应前文江两鬓的推理。他穿航过来,买定身份进了礼部,又作弄手段上了科考巡场的名单。后面看那条单子,五十六人,除去他,个个都是入职五年以上的老手,彼此都熟识。因此江两鬓排除了“刽子手”混迹其中的可能。
但当前景况证明,这五十六人中,好一些都是他们DARPA的探员。没法临时安插,得以走到这个关节,只有一个路子。
“不能叫伪装,应该叫潜伏。”方伯庚道,“打从这一个个人名出现在大唐官方籍册上开始,就已经是我们的人了,没有一个是临时的。”
换言之,“蒙太奇”计划放了很长一条线。先到贞元十二年的时空来,将这科场的名单拿了,礼部胥吏的,金吾卫的,甚或考生的。然后逐个做历史编辑,安排探员长年潜伏。
“就拿他来说。”方伯庚眼睛侧过,去看旁边化名“张辣子”的搭档弩手。后者早先结实挨了熊浣纱一记麻醉剂,此时已经昏睡。
没有旁的视听,熊与方的对话就能无畏进行,一些高权限的内容,方伯庚才能安心托出。
“他在这里的历史身份,一个是吐蕃人‘张辣子’,一个是金吾卫‘贺从风’。前者是杜撰的,只是为了顺应历史的叙事逻辑;后者,那就真有其人了——那个真正的唐朝人贺从风,贞元三年在怀州河内县县尉手下做事,贞元六年随调到长安,成为万年县的不良人,贞元八年进入右金吾卫快班十三队,贞元十二年——被选为当年进士科场的巡护卫士。”
“六年到十二年是一条连续的线,所以我身边这位兄弟,打从六年前就被派到这里来——代替真正的贺从风,一直潜伏在万年县不良人里面,又从不良人转到右金吾卫,最后才顺理成章,在这一年进入这一个科场里来。”
熊浣纱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他为了这一次‘蒙太奇’计划,足足在唐朝潜伏了六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