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穿过广场+番外(68)
纪荣来到书房,把报告放进碎纸机,在黑暗中沉默。
有几瞬,比如送检之前,对着收集皿集精的时候,他回忆着陆恩慈在身下气喘吁吁的可爱样子,会格外渴望知道,在她身体短暂待过的那孩子的长相。
当年发生关系后,他惯于做措施,其实没有立即考虑结扎的事情。
是陆恩慈二十岁又过了大半年,一次两人晚上约会,纪荣面对着难得表现出羞怯的女孩儿,很突然地凭空生出结扎的念头。
结扎后半年内排精,精子浓度会逐渐降低。
这个过程其实并不完全保险,正常来说,仍然需要使用避孕物品,直到小蝌蚪含量彻底降到零为止。
它就是这期间意外出现的。
事后纪荣从不主动提,否则显得似乎他很在意。因为陆恩慈不在意,他出于种种考虑,不愿让自己看起来比她更在意。
所以可以生物学父亲和母亲都不在意,所有人都当作这是一团无关紧要的实物,来了又很快消失。
她那一年二十岁,连流产后的休养都没有很久,唯一一次跟他提要求,是说想吃菊林麻油鸡。仿佛风一阵子刮过去,纪荣没在她身体里留过什么,她也没有怀上过他的孩子。
流产之后,纪荣让马捷报亲自负责调养恩慈的身体。
那天公司开完会,他急于见她,一早乘车回来,在门外听到两人交流。
“有没有不舒服?”马捷报道。
陆恩慈声音听着有些虚弱,但没有什么病气:“没有。最近不是还在点滴出血吗,我有种…生理期的感觉?哎,这个没办法的事……别的倒还好。”
“心里呢?出了这件事,你心里也没有不舒服么?”纪荣听到马捷报低低问她。
纪荣当时在思考一件事。
马捷作为他的朋友、他安排的医生、某种程度上他的下属员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心陆恩慈心理健康问题的?
他们最初只是普通朋友。是从什么时候起,伴随着他的不知情,两人关系要好成现在这样?
漫长的沉默,而后是椅子轻微滑动的声响。
大概是陆恩慈在观察对方,马捷报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与越界,默默坐回椅子。
“没有的,”纪荣满意听到陆恩慈客客气气的答复:“我心里还好,还不知道的时候就没有了,能有什么感觉?还好,你不用担心。”
漂亮女孩子面对男人的好感,常常抱有一种坦然的态度。她对此习以为常,甚至会以为理所应当。
那一点点的娇气总令纪荣嗤之以鼻,他想进去看看恩慈术后的状态,但意外地不想见到马捷报,此刻。
他想立刻取消好友的看护资格,让他离陆恩慈远远的。
马捷报道:“你不想的话,我可以瞒着纪荣。”
“瞒不住的,这种事情,不能不知道。”
陆恩慈轻轻叹了一声:“《Sinophone》算是要完了,纪…纪女士那边,我肯定不会再签续约合同,为了转实体刊的计划如约推进,得试
着联系人去找找新的。”
马捷报不知道流产前发生的事,问她道:“你不问问纪荣么?”
隔着细细的门隙,纪荣听到她冷淡的回答:“我不会问他的。他是他的,我是我的。”
纪荣面无表情听下去。
撇过两个人的感情问题不谈,她关于那孩子的反应,实在比他想得云淡风轻太多。原来不是所有母亲都会荷罪般地,以人格情绪的部分失控来告慰离开的生命。
可他无法云淡风轻。
他曾经无比厌恶陆恩慈创造他的草率,讨厌一个人诞生只是因为另一个人动物似的欲望。直到他自己也做这种事,一无所知又轻纵傲慢的,对陆恩慈做这种事。
思及此,纪荣揉了揉眉心,按住困倦打开电脑,输入一串密码。
屏幕上很干净,什么软件都没有,内置系统同步了公司里办公室那台电脑的部分数据。
他敲了几串代码,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无声的视频。是数月前的初夏,陆恩慈初次见他,会客室的监控画面。
纪荣取出平光镜戴上,平静地支着头看。他把画面不断放大,聚焦在少女那张茫然又谨慎的小脸上。
她正小心地观察周围的情况,眼神看起来很疲惫,带着病意。
他们每次初遇,她都是这样的表现。他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让一个孩子累成这样。
认出他的时候也是。那样一种充斥着爱怜、羞怯与小心翼翼的表情,颊边布着红霞,双眼含水,菟丝花一样的脸,却有动物耳朵一样敏锐捕捉情绪的能力。
纪荣看着女孩子如何攥紧裙面,如何在他起身抱她时,顺从地伸出双臂勾住自己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