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妾+番外(91)
一句话,保住了她的命。
刽子手猛地发力,手臂肌肉贲张如铁!
“咯吱——哗啦!”
沉重的机括被触发,悬吊着巨大铡刀的粗麻绳瞬间松开!那柄闪烁着死亡寒光的巨刃,带着沉闷的风声轰然斩落!
时间,在文有晴的听觉中被无限拉长、凝固。
眼泪模糊了视线,可她清晰地想出来那个画面,铡刀雪亮的刃口撕裂空气,切开光线,精准地落向沈自节挺直的脖颈。
她甚至能想出沈自节在那一刹那,似乎极其轻微地闭了一下眼睛,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近乎解脱
的平静。
然后——
“噗!”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脏骤停的钝响!
不是金属斩断骨头的脆响,而是巨大的力量作用于血肉之躯时,那种令人牙酸、令人作呕的、湿漉漉的碾压与断裂声!
鲜血!
滚烫的、浓稠的、带着生命最后温度的鲜血,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熔岩,在巨大的压力下,猛地从断裂的脖颈处狂喷而出!在正午惨白的阳光下,划出一道刺目到令人晕眩的、妖异猩红的巨大扇形!
血雾弥漫!
那颗曾经睿智的头颅,带着依旧残留着沉重悲伤眼神的头颅,在血泉的冲击下,猛地向前滚落,沉重地砸在铺着肮脏稻草的木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那双眼睛,似乎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望向文有晴方向的光,在滚落的过程中,迅速地黯淡、凝固、蒙上一层死亡的灰翳。
无头的身体失去了支撑,还保持着跪姿,在原地僵直了片刻,颈腔里喷涌的血泉势头稍减,变成汩汩的涌流,染红了身下大片的稻草,然后才带着一种诡异的滞涩感,沉重地向一侧歪倒,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激起一片被血浸透的草屑。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如同有形的实体,瞬间在刑场上空弥漫开来,浓稠得几乎化不开。
“呃……”文有晴答应他不看,可她听得见。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扼住脖子的濒死呜咽,身体猛地一晃,再也支撑不住。
眼前的世界彻底失去了色彩,只剩下漫天泼天的血雾。所有声音——百姓震天的恸哭、兵丁粗暴的呵斥、哄抢血水的兴奋——都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模糊、扭曲、远去。她像一片被狂风彻底撕碎的落叶,软软地向后倒去。
“夫人!”侍女凄厉的哭喊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一双颤抖的手在她彻底坠入冰冷黑暗前,死死地扶住了她下坠的身体。
第50章 病态
与刑场上震天的悲恸和刺鼻的血腥形成诡异对比的,是西市口斜对面望江楼二层的雅间揽月。
这间雅室位置绝佳,推开雕花的木窗,正好能将整个西市口刑场,连同那座染血的刑台,尽收眼底。
窗户此刻洞开着,昂贵的云影纱窗帘低垂,隔绝了外面大部分的喧嚣,只留下一些沉闷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嗡嗡声。
室内陈设雅致。紫檀木的桌椅泛着幽光,博古架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几件古玩玉器,墙角青花瓷瓶里斜插着几支晚开的玉簪花,散发出清冽的幽香,固执地想要驱散空气中那若有若无、从窗外缝隙渗入的、令人不安的铁锈气息。
本应该中毒未愈的崔君集,此刻独自一人,背对着紧闭的窗户,完好无损地坐在桌旁。
桌上没有酒,只有一盏清茶,茶汤碧绿,热气早已散尽,凝着一层薄薄的茶膜。
他低垂着头,肩膀难以抑制地剧烈耸动着。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从他紧捂着脸的指缝间溢出,在过分安静的雅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和……突兀。
“沈兄……沈兄啊……”他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饱含着撕心裂肺的痛苦。泪水极其克制地顺着他修长的手指蜿蜒流下,滴落在紫檀木光滑的桌面上,只留下两点深色的、迅速扩散的水痕。
他的身体似乎因为极度的悲痛而蜷缩起来,仿佛承受着巨大的、无形的重压,随时可能崩溃。
他们真的是过命的交情,在旬阳防外敌,在大火后重建旬阳城,桩桩件件,做不了假。
然而,就在这看似悲痛欲绝的姿态之下,在桌面之下,无人可见的地方,崔君集的另一只手,那只骨节分明、向来握笔持印的手,却死死地、近乎痉挛般地抠抓着身下坚硬的红木窗棂!
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深深陷入木质纹理之中,指关节绷紧发白,手背上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根根暴起!
每一次剧烈的抽泣,肩膀的耸动,似乎都伴随着那只手更加疯狂的、无声的抓挠!坚硬的木头被他用指甲抠刮出细微却刺耳的“吱嘎”声,木屑无声地簌簌落下,沾在他微微颤抖的指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