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手中的花枝，转过身，脸上是惯常的温婉，但仔细看，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尴尬。

“雷同学，你来了。”她的语气平和，听不出太多情绪。

这声“雷同学”让雷烈的心又沉了沉，他宁愿小姨骂他两句，也好过这样客气疏离。他鼓起勇气抬起头，眼神湿漉漉地望着弄月：“小姨，昨天……对不起，我太冲动了，吓到你了。”

弄月摇了摇头，拿起一旁的湿布擦了擦手，走到茶台边坐下，也示意他坐下。她需要和他好好谈谈。

“雷同学，”她斟酌着开口，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我很感谢你的心意。但是，我们之间……确实不太合适。我比你大很多，而且，我是凌墨的小姨，这个身份……”

“年龄不是问题！”雷烈急切地打断她，身体前倾，眼神灼灼，“我喜欢你，跟年龄没关系！跟你是凌墨的小姨也没关系！我喜欢的就是你，弄月这个人！”

他的直白让弄月脸颊微热，有些招架不住。她避开他炽热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喜欢……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雷同学，你还年轻，可能只是一时……”

“我不是一时冲动！”雷烈更急了，他双手撑在茶台上，语气激动却又无比认真，“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年纪小，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但我很清楚！我看见你就高兴，看不见你就想，想对你好，想把所有我觉得好的东西都给你！看到你累我会心疼，看到你笑我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这难道不是喜欢吗？”

他一股脑儿地把心里话都倒了出来，因为激动，脸颊又涨红了，眼神却亮得惊人，里面全是毫无保留的真诚和炽热。

弄月被他这一连串炽热的“控诉”砸得有些懵，心里那点因为年龄和身份而产生的说教，在他这般纯粹直接的情感面前，竟然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她沉默了片刻，才抬起眼，看着他，问出了一个她自己也困惑了很久的问题：

“那……你喜欢我什么呢？”她的声音里带着真实的迷茫，“我年纪比你大，性格也算不上活泼，生活就是守着这间茶室，平淡得像一杯白水。你这样的年轻人，应该更喜欢和你一样充满活力的女孩子才对。”

这是她的真心话。她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尤其是对雷烈这样阳光灿烂的年轻男孩。

雷烈愣住了，似乎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皱着眉，很努力地想了想，然后有些烦躁地抓了抓他那头短发，眼神更加委屈地看着弄月，语气里甚至带上了点理直气壮的抱怨：

“喜欢就是喜欢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感觉，只能凭借本能表达：

“我就是喜欢看你安安静静泡茶的样子，喜欢听你温温柔柔说话的声音，喜欢你身上那种……那种让人很安心、很舒服的感觉！就像……就像渴了很久的人终于喝到水一样，那种感觉，需要理由吗？”

他的比喻笨拙却异常生动。他看着弄月，眼神执拗，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坚定：“我不知道别人喜欢什么样的，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你就是你，弄月，我喜欢的就是你！”

弄月彻底无言了。面对这样一份不讲道理、纯粹发自本心的喜欢，她所有理性的分析和劝解都显得那么无力。

看着她沉默，雷烈眼里的光黯淡了一瞬，但随即又燃烧起来，他挺直了腰板，像是给自己打气，也像是宣告：

“小姨，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还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我不会放弃的！”

他握紧了拳头，眼神坚定，带着体育生特有的不服输的韧劲：“我就是那种……推不走的！你赶我，我也不走！除非……除非你亲口告诉我，你讨厌我，看见我就烦，那样……那样我……”他哽了一下，似乎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眼圈都有些红了，但还是倔强地把话说完，“……那样我才会离你远远的！”

说完，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不敢再看弄月的反应，猛地站起身，又是匆匆鞠了一躬：“对不起小姨，又说这么多打扰你了！我……我先走了！”

然后，再次像一阵风似的，逃离了茶室。只是这次离开的背影，少了几分昨日的仓皇，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绝。

弄月看着还在微微晃动的门铃，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少年那带着委屈、执拗，却又无比真诚的告白。

“喜欢就是喜欢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我就是那种……推不走的！”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