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将帽檐拉得更低，彻底遮住了里面那只被吓坏的小东西。

他没有说话，只是迈开脚步，继续向前。

帽兜里，那温暖柔软的触感依旧，那股抚平躁动的力量，虽然微弱，却顽强地存在着。

他杀意未消，心冷如铁。

但至少，这个聒噪又娇气、胆小却有点用处的“所有物”，暂时，是他的。

谁动，谁死。

陆燃稍微平息了一下怒气，按照记忆找到了一家还有存粮的超市。

废弃超市内部光线昏暗，货架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破碎的包装袋和凝固的、可疑的污渍。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霉菌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陆燃的目标明确，直接走向所剩无几的食品区域。

他的动作高效而迅速，目光扫过空了大半的货架，将一些尚未过期、易于保存的压缩饼干、肉罐头扫入背包。他的生存本能刻在骨子里，每一份物资在末世都意味着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帽兜里，弄月小心翼翼地扒拉着边缘，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又紧张地打量着这个杂乱又危险的地方。

当看到陆燃拿起一小包蒙着灰尘、看起来干巴巴的小米时，她整只鸟都不好了。

“啾！”她发出微弱的、带着抗议的鸣叫。

就吃这个？她在花房里虽然条件简陋，除了草籽小浆果，偶尔也能找到些人类的零食呢！这个人类，绑架了鸟，就想用这种“饲料”打发她？

陆燃仿佛没听到她那细弱的抗议，将那小包小米随手塞进背包侧袋。他转身，准备离开这个气味不佳的地方。

就在这时，帽兜边缘传来一阵细微的拉扯感。

他偏头，只见那只粉白色的团子，不知何时大着胆子，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一只小翅膀极力地伸着，指向旁边一个倾覆的货架下方。

那里，散落着几包色彩鲜艳的包装袋。是几包晶莹剔透的果冻，和印着卡通图案的薯片。

弄月的小脑袋转回来，黑豆眼充满期待地望着陆燃，小翅膀还固执地指着那个方向：“啾！啾啾！”

陆燃的脚步顿住，挑眉，看向帽兜里那个恨不得把自己抻长的小东西，语气带着点不可思议的荒谬：

“你是一只鸟。”

他陈述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鸟，只能吃小米，草籽，或者虫子。”他刻意在“虫子”上加重了语气，果然看到那粉白的团子猛地抖了一下，绒毛都炸开了些，黑眼睛里流露出清晰的恐惧和嫌弃。

“啾……”弄月的小翅膀耷拉下来，指着零食的方向也收了回来，整只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

她慢吞吞地、无比失落蜷缩回帽兜底部，把脑袋埋进翅膀里，连那身漂亮的粉白色羽毛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就像一个被没收了全部糖果的小孩，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

陆燃看着帽兜里那团瞬间蔫掉、仿佛笼罩在低气压乌云下的“糯米糍”，心头那点因为幸存者而升起的暴戾，不知怎的，竟被这滑稽又可怜的一幕冲淡了些许。

他嘴角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掠过眼底。

麻烦，娇气，还挑食。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迈步走向那个倾覆的货架，长刀随手拨开碍事的杂物，弯腰，捡起了那几包果冻和那袋薯片。包装袋上落了厚厚的灰，他随意拍了拍，检查了一下密封性和保质期——居然还没过期。

他将这两样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零食，塞进了背包，放在了那包小米旁边。

弄月偷偷从翅膀缝隙里观察着，看到他的动作，黑豆眼里瞬间重新燃起了小火苗，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抬起来一点。

陆燃拉好背包，感受到帽兜里那重新活跃起来的细微动静，他抬手，用手指隔着粗糙的布料，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那个试图再次探头探脑的粉白团子。

“安静点。”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如果听话，”他顿了顿，像是给出了一个极其勉强的承诺，“这些，或许可以当做奖励。”

帽兜里的动静瞬间消失了。

弄月立刻把自己重新团好，用小爪子紧紧抱住自己，连呼吸都放得更轻，努力扮演一个绝对听话的、安静的毛绒挂件。

只是那埋在绒毛里的嘴角，似乎偷偷地、极小幅度地弯了一下。

陆燃不再理会帽兜里的小动作，背着装有了压缩饼干、罐头、小米以及额外多出的果冻和薯片的背包，走出了阴暗的超市。

外面依旧是末世的光景，但他感觉，帽兜里的那份重量，似乎让这该死的世界，变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