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反派咬错人+番外(33)
他重新闭上眼,像一具被海浪抛上岸的残骸,任由疲惫和痛楚将他拖入昏沉的浅眠。
再次醒来,是被喉咙里干灼的痛意唤醒的。他撑着手臂,极其缓慢地坐起身,每一下移动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和隐秘的伤口。额角有细密的冷汗渗出。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不是沈执,是负责打扫的佣人,端着一杯水和几粒药片。
“谢先生,该吃药了。”佣人低着头,不敢看他,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便迅速退了出去。
谢予安看着那杯水和白色的药片,沉默了几秒,还是伸手拿了过来。水和着药片吞下,冰凉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短暂的舒缓。
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毯上,一步步挪向浴室。镜子里的青年,脸色苍白如纸,眼底是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脖颈、锁骨、胸前……所有裸露的皮肤上,都布满了触目惊心的青紫吻痕和指印,尤其是腰间,甚至能看到清晰的、被用力箍握留下的淤青。
他面无表情地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刺激着身上的伤痕,带来一阵细密的刺痛。他闭上眼,任由水流打湿头发,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水还是别的什么。
洗完澡,他换上了一件高领的羊绒衫,遮住了脖颈上的痕迹。走出卧室,别墅里一片死寂。沈执不在。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
沈执似乎彻底从他的日常生活中消失了。不再一同用餐,不再出现在他可能出现的任何地方。别墅很大,大到如果一个人刻意回避,另一个人甚至可以产生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但那种无处不在的监控感,并未消失。佣人依旧按时送来三餐和药物,只是更加沉默,眼神更加躲闪。别墅外的安保似乎也更加严密。
谢予安的身体在药物的作用下,缓慢地修复着表面的创伤。咳嗽没有复发,低烧也退了,只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和空乏,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他开始长时间地坐在花园的暖房里。里面的蛇吻草果然已经被清除干净,换上了各种珍稀的兰花,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香气。
他常常一坐就是一下午,看着那些在恒温恒湿环境中娇艳欲滴的花朵,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天傍晚,他回到卧室,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一个丝绒盒子。
他走过去,打开。
里面是一条新的项链。链子是极细的铂金,吊坠不再是宝石,而是一枚造型古朴的、泛着暗哑银光的钥匙。钥匙很小,做工却极其精致,上面似乎还刻着细密的花纹。
没有附言,没有解释。
谢予安拿起那枚钥匙吊坠,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蔓延。钥匙?开启什么的钥匙?是象征着他曾经渴望、如今已不再期待的“自由”?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更加隐晦的锁链?
他看了很久,最终,将项链放回盒子,盖上了盖子,没有戴上。
夜里,他睡得并不安稳。破碎的梦境光怪陆离,一会儿是沈执那双猩红疯狂的眼睛,一会儿是原主在谢家被欺辱的画面,一会儿又是自己咳血倒地的场景。
他在一阵心悸中惊醒,冷汗涔涔。
黑暗中,他感觉到床边有人。
沈执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隐在阴影里,无声无息,像一尊守护(或者说监视)的幽灵。他不知道已经在那里坐了多久。
谢予安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只是重新闭上眼,假装仍在沉睡。
他能感受到那道目光,如同实质,地描摹着他的轮廓。那目光里不再有的疯狂,也没有了之前小心翼翼的试探,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凝视。
那念头带着一种确认般的、微弱的慰藉,却又夹杂着更深的痛苦。
谢予安维持着平稳的呼吸,心里却一片冰冷的嘲讽。
是的,他还在。像一件被打上标记、陈列在玻璃柜中的藏品,身体在这里,灵魂却早已飘远。
沈执就这样坐了一夜。
直到天光微亮,他才悄无声息地起身,离开。
仿佛从未出现过。
谢予安在房门关上的声音响起后,才缓缓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椅子和窗外逐渐亮起的天空。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苍白纤细的手指。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那间破旧的出租屋里,他对沈执说过的话。
——要么放我走,要么看着我死。
沈执选择了后者。
用一种更加极端、也更加可悲的方式。
他将那枚钥匙项链,连同那个丝绒盒子,一起锁进了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
然后,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晨曦笼罩的花园。
春天似乎快要来了,树枝上冒出了嫩绿的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