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万人迷艰难端水中(27)
贺拂耽赶紧走过去。
只见七弦琴上也洒着几滴鲜血,琴弦绷断了一根,大概就是在断裂的那一刻割伤明河的。
他掏出伤药给明河敷上,时不时问一句疼不疼。
只是割伤手指其实用不着这样大动干戈,但男主这样铁骨铮铮的硬汉都疼到喊出声了,也许这瑶琴是什么奇特法器,能让人受内伤也说不定。
白石郎静静看了会儿,忽然抬袖,指尖分明并未碰上那几根染血的琴弦,就流泻出一段优美的旋律。
贺拂耽如听仙乐耳暂明。
“毛遂自荐,小友意下如何?”
这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话。
贺拂耽喜出望外,放开明河,转身道:“可会太过劳烦郎君?”
“小友舞姿清绝,若多加练习,定能引出神女。但这乐声……”
两人齐齐朝独孤明河看去。
被注视的人脸一黑,却还在咬牙切齿地故作大度:“乐声如何?还请明言。我向来闻过则喜。”
白石郎轻笑,没有立即开口,似乎在想一句合适的形容,半晌才道:
“我想……此琴乃悲愤自尽。”
“……”
贺拂耽看见男主吃瘪,有点不忍,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对白石郎道:
“郎君心善,愿出手相帮,我等感激不尽。在下贺拂耽,玄度宗弟子,师从望舒宫衡清君。今日已晚,恐师尊相召,便向郎君辞行。明日此地,此时此刻,拂耽静候白石郎君。”
“衡清君?此人威严我亦有所耳闻。看来今日虽然与小友一见如故,也不能阻拦你一片归心似箭了。”
“郎君认识我师尊?”
“岂能不识?道君当年下幽冥斩返魂树,人尽皆知。”
白衣身影渐渐淡去,泉中又有鱼儿开始跳跃。
“拂耽小友,明日再会。”
面前已经空无一人,贺拂耽犹自不能回过神来。
“好一个天下谁人不识君啊……”
做路人甲能混到师尊这个地步,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身后突然传来剧烈的丝弦崩裂声。贺拂耽一惊,猛然回头,看见独孤明河正攥着剩下的六根琴弦,硬生生将它们全部一把扯断。
“明河?你这是——”
询问的话未全部出口,就被面前人抬眸的那一眼震慑住。
倒不是说那个眼神有多么凶狠,而是复杂。
深沉得像积攒了无数狂风暴雨,下一刻就要劈头盖脸袭来;
又脆弱得像春日的冰层,薄到近乎透明,似乎只要有一只鱼儿轻轻啄吻,就会在顷刻间破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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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太像了。
像加冠礼上第一次见到他这个魔修一样,像落笔写下封封书信一样,像面对望舒宫中那些面容呆板的宫侍一样。
一样的和善、温良、满腹真诚,在初见时就能交付全部信任。
魔头、仙人、还是傀儡,在他眼里似乎都没有区别。
他对所有人都一样好。
初遇时的那些维护与殊待,似乎都不值一提。
独孤明河慢慢抬起头来。
随着角度的变换,那双眼睛中的阴郁之色褪去,重新变得浅笑盈盈,仿佛之前当真只是因角度产生的错觉。
“吓到你了吗?我这次可没受伤。”
他举起手晃了晃,掌心干干净净,的确没有受伤。
“这琴弦是用鲛人采月光编织的鲛丝制成,如今鲛人已经千年不曾现世,鲛丝更是无从求得。断一根弦,其余六根也全废了。索性全部崩断,待寻到合适种类的新弦,再换上去。”
贺拂耽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独孤明河笑容微滞:“我为什么生气?”
“是啊,你为什么生气?”
“……我不生气。”
“那我们就回去吧。已经很晚了,渊冰该担心了。”
“……”
一路上独孤明河沉默寡言。
身边的人或许是记挂着山脚,并不曾注意到他的一反常态,只顾埋头步履匆匆。
尽管那只莹白如玉的手还紧紧握在他掌心里,那颗心恐怕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更生气了。
路上横了一块碎石,他有点烦躁地上去踢了一脚,石子滚远时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在寂静的冬夜里显得悄怆凄凉。
与其说是在怕毕渊冰担心,不如说是在怕骆衡清发现。
独孤明河这才想起来,之前每一次贺拂耽挡在他身前维护他的时候,似乎对面的那人都是骆衡清。
他不愿他的魔修朋友受伤,可他更不愿他的师尊生气、烦忧。
独孤明河强迫自己不去想这天平的两端是否对等,可越是强行克制,就越清晰地认识到——
他对所有人都一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