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寿公心头又是一紧。

“那条小龙崽，”薛晚红眸锐利，直刺玄寿公眼底，“明明是纯血灵龙，却并无血脉传承记忆。我查阅了魔族秘藏的所有典籍，也毫无头绪。你们……可有办法解决此事？”

玄寿公闻言，看向她的眼神既有忌惮又有疑虑。他嘴唇翕动，似乎在艰难地权衡着要不要透露这个深藏的秘密：“这……”

薛晚将他这副犹豫不决的模样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丝轻蔑的嗤笑：“若我真想对他不利，你觉得他还能活到现在？只怕早就死了一千次了。”

玄寿公被她这毫不掩饰的直白噎得气息一滞，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最终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罢了，告诉你也无妨。”

他苍老的声音带着追忆的沉重，缓缓道：“千年前，老夫……侥幸寻得一颗上古遗留的龙蛋。那龙蛋生机微弱，几近枯竭，老夫穷尽毕生所学，动用龙宫无数天材地宝蕴养它……”

他顿了顿，语气上扬，透出一丝激动，“终于！在一百多年前，那龙蛋……破壳了！一条纯正的灵龙诞生于世！”

“老夫原以为，这是上苍开眼，赐予我妖族复兴的无上契机……”玄寿公激动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充满了失落与苦涩，“可惜……终究是天意弄人……”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薛晚已然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

“似乎……正是因此，”玄寿公的声音更加低沉沙哑，本就佝偻的背脊仿佛承受了无形的重压，弯得更深了，“才造成了小殿下先天不足，以至于……缺失了至关重要的传承记忆。”

“老夫为此也翻阅了族内各种典籍，可惜还是无果。”

“哎……说到底，都是老夫强求的过错……”他浑浊的眼里露出自责和内疚。

若非这致命的先天缺陷，其他妖族，又怎会那般轻易就同意，将一条纯种灵龙，送入玉虚仙门为质？

“既然知道是错，那便弥补。”

薛晚的声音淡淡的，那双深邃的红眸投向他，似乎能看穿人心。

玄寿公目光一凝，苦笑回道：“……这是自然。”

第48章 担心我应该的

薛晚很急。

急着来南海。

急着与妖族定下协议。

因为血脉里的躁动已经按耐不住地向她昭示，赤月马上就要来临了。

玄寿公引着薛晚，穿过幽深的廊道，最终抵达龙宫最深处一座被巨大贝壳拱卫的寂静大殿。

殿门打开，一股清冽得仿佛能涤荡灵魂的凉意扑面而来。

大殿中心是一方清澄见底的水池。

池中一朵朵幽蓝透明的莲花摇曳，如梦似幻，正是归墟海心莲。

薛晚侧身抱臂，瞥了眼没有立刻离开的玄寿公：“老乌龟，我血脉暴动时，神智不清，若是有人进来被误伤，我可不负责。”

“少君大人大可放心，老夫必不会让人打扰到您静息。”玄寿公笑呵呵道，这才慢慢退出了大殿。

从殿中一出，就看见在水廊下等着的应拭雪。

“玄龟爷爷，你信她吗？”

他已经从玄寿公那里得知了薛晚与他的约定。

玄寿公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小殿下，如今信与不信重要吗？”

“现下，这便是我们妖族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一个，能让我们妖族不再任人宰割的机会。”

他顿了顿，看向应拭雪，语气变得更加语重心长：“小殿下，这魔族少君救你性命，于你确有大恩，但是此人心思如渊，行事皆有所图，步步为营。”

“无论是作为盟友亦或是其他身份……都万不可轻易托付真心啊……”玄寿公深深地看着他，语意未尽又意有所指。

“玄龟爷爷你……”应拭雪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会被他看破，愣了住。

“我……自有分寸。”

半晌后，应拭雪缓缓垂下眼睫，遮掩住眸中翻涌的情绪。

玄寿公的目光落在少年挺拔却难掩单薄的肩背上。

仿佛间又看到了当年那个被迫离开故土、孤身前往玉虚的幼小身影。

“唉……”他又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带着自责与怜惜，“小殿下，这些年在玉虚苦了你了。”

当年将应拭雪送入玉虚为质，是妖族在绝境中无奈的选择，是整个族群的决定。

他纵有万般不舍与担忧，也终究无力阻止。

应拭雪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那些曾经被他刻意尘封的、冰冷孤寂的岁月碎片似乎又在眼前闪过。

他下颌线条绷紧，最终只是将目光投向殿外幽暗深邃的海水，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