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你……不是普通人吧？”

张叔看着默默进食的少年，终于忍不住问道。

少年那临危不乱的指挥，那远超年龄的眼神，绝不是一个普通逃荒少年能有的。

宸颢（石头）动作顿了顿，没有抬头，只是看着跳跃的火光，轻声道：“张叔，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过去是谁，不重要了。”

张叔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是啊，活下来……这狗日的世道。”

张叔不再追问，只是将一件破旧的、勉强能挡风的麻布往宸颢（石头）身上又裹了裹。

宸颢（石头）心中一暖。

接着眼睛一转，看向这些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的百姓们，宸颢心里很不是滋味。

宸颢想，既然是体验凡尘俗事，那自己的选择、自己要走的路，是否也是这凡尘俗世的一部分？

自己既然到了这里，是做一个冷眼旁观的旁观者，还是尝试改变参与者？

宸颢想起之前那个名为“蓝星”的世界，虽然灵气枯竭，但秩序井然，百姓不仅都能吃饱穿暖、还有书读、有学上……

而此界，苛政、兵灾、饥荒……人命如草芥。

“道，在百姓的生机里吗？”

宸颢（石头）默默思索。

宸颢（石头）看向手中那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又看向周围一双双麻木中仍残存一丝渴望的眼睛。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悄然闪现。

或许，在此界“修行”，不仅仅是独善其身地体悟苦难，更可以尝试去……改变，去创造一线生机。

不是为了功德，也不是为了力量，仅仅是因为“我觉得应该这么做”。

宸颢（石头）望着摇曳的篝火，暗暗下定了决心。

……

第二天一早，宸颢（石头）起卦。

此界虽然灵气枯竭，法则压制极强，但最基本的占卜之术仍能施展。

宸颢（石头）拾起几枚石子，在沙地上排出奇特的卦象。

众人好奇地围拢过来，却见少年眉头微蹙，随即又舒展开来。

“东北方向三十里，有活路。”宸颢收起石子，指向东北方向。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对“石头”的话将信将疑。

张叔看着他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咬了咬牙，挥手道：“听石头的！往东北走！”

队伍拖着疲惫的身躯再度启程，他们的脚步依旧沉重，但却多了几分莫名的期待。

行进了半日之久，他们打听到官方在前方的城中设置了粥棚，官府官差在粥棚施粥。

得知消息的众人兴奋不已，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几分，同时对宸颢更加信服。

当他们拖着残躯抵达那个据说设有粥棚的城池外围时，看到的却是紧闭的城门和城墙上森严的守军。

城外聚集了成千上万的流民，黑压压一片，哭喊声、哀求声、咒骂声汇成一片，却无法撼动那冰冷的城墙分毫。

“为什么不放我们进去？”

“官老爷，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孩子快饿死了……”

绝望的声浪冲击着宸颢（石头）的耳膜。

宸颢（石头）看见有士兵从城头扔下少许发霉的粮饼，立刻引起流民疯狂的争抢，甚至踩踏。

秩序在这里已然崩坏。

张叔挤到前面打听，回来时脸色灰败。

“说是……说是怕我们中间有瘟疫，也怕人太多城里安置不下，引起骚乱……不让进了，只在每天早晚从城头吊下一点稀粥，说是……说是尽点心意。”

那点粥，对于城下成千上万的流民而言，杯水车薪。

宸颢（石头）的心沉了下去。

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苦难，远不止天灾，更有人祸，有秩序的崩塌，有上位者的冷漠与权衡……

宸颢（石头）站在原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这充满绝望和污浊的空气。

元神深处，那针扎般的刺痛似乎减弱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理解”。

理解了这片土地上挣扎的灵魂，理解了在绝境中会绽放出璀璨的人性之光，也可能显露的更深层幽暗……

就在这时，城头忽然一阵骚动。一个穿着官服、大腹便便的男子在士兵的护卫下出现在城楼。

他用施恩般的语气宣布，因感念“皇恩浩荡”，今日将额外施粥一次，并招募少量青壮入城协助守城、清理尸骸，允其家眷随行。

条件极为苛刻，工作危险，但这对城下的流民而言，不啻于一根救命稻草。

顿时，人群如同潮水般向城门涌去。

张叔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看了看身后队伍里妇孺期待又恐惧的眼神，最终一咬牙，“我去！石头，你照顾好大家！”

宸颢（石头）想阻止，却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