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门客的自我修养(31)

她是怎么出来的?一出来就去赵国是怎么回事?这次换赵重骄在聃亏面前来回踱步了。

聃亏也是眉头紧皱,忧心忡忡,扶着厅门朝大门口张望着,仿佛能将易姜看出来一般:“姑娘刚从牢里出来,连身衣服都没换就去了赵国,也不怕触霉头啊,真叫人担心。”

“……”赵重骄脚下一停,脸都黑了。

你就不能想点有用的?!

去赵国的路易姜走得十分艰辛,光启程的时候就耗了半天,因为她不会骑马,偏偏为了赶速度,又不能乘车。

两个随行护送的齐兵骑在马上,看着她捏着缰绳一会儿想要抬脚上马,一会儿又收回脚,面面相觑,心想莫非特使大人是出发前吃太多了,爬不动?

正午已过,城门外的阳光没有遮挡,晒人的很。眼见城楼上守城的士兵都快排成一排集体来围观了,两位齐兵终于按捺不住出言催促。

易姜面无表情地向两人竖了一下手,开口道:“我需要几样东西,你们准备齐全,方可上路。”

一个齐兵立即翻身下马,上前抱拳:“请特使吩咐,属下即刻去办。”

易姜一五一十地说了,对方神情古怪,但还是照办去了。

片刻后齐兵返回,递给她要的东西。

那是几个塞满了丝绵的垫子和绳子,垫子是现做的,针脚很是粗糙。

丝绵精贵,而此刻天正热,齐军觉得特使多半有病。

易姜不顾城头围观了半天的守城士兵,也不管这两个随从的目光,径自将垫子在左右膝盖、腰部、手肘、脖子处绑好,再三固定,这才重新握住缰绳。

热死不算什么,摔死才可怕!

她摸了摸马头,再三安抚,而后深吸口气,终于爬上马背。

扯动缰绳的手是轻缓的,夹马腹的双腿几乎是僵硬的,但身下的马并没有按照她预想的小跑前行,仿佛也早就不耐烦了,一抬蹄子就冲了出去。

齐国烈马,天下闻名,岂是笑谈?

那两个齐兵眼见特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耳中听到的全是她的尖叫,呆了许久才赶紧策马去追。

易姜的尖叫持续了一天一夜才改善,后来终于没再叫了,是因为她的嗓子哑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赶这么远的路,但绝对是最累的路。怀中揣着君王后的国书,头顶是日升月斜,连夜奔驰,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两天后到达邯郸,易姜下马时整个下半身都没了知觉,完全麻木地牵着马进了城门,居然没用爬的,真是万幸。

不,最值得庆幸的是她居然没有摔死。

战火在前线,邯郸城中依然平静,但往来一路看不到服饰新奇的路人,也听不见往常喧闹的歌声,整座城的气氛都很沉重。

易姜几天没睡好,身上汗湿的衣服都没空换,早受不了了,一到了驿馆便要了只大浴桶泡澡。

在浴桶里泡澡时她眯了一会儿眼睛,四周静谧,耳中再也听不到以往城中的喧哗吵闹之声,竟然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求见赵太后的请求递了上去,到第二日午后,赵王宫终于派了人过来。

赵王宫不及齐宫华丽,但肃穆有余。

易姜跟着内侍走至赵太后的寝殿,除鞋入殿,周围安静无声,连个侍女都没有。

殿内陈设和以往一样,毫无变化,但赵太后本人有很大变化,脸色越发苍白,人也越发消瘦了。

易姜穿着君王后赏赐的白绸深衣,在她面前见了礼,耳中传来她依旧平缓低沉的声音:“桓泽先生居然会作为齐使而归,叫我诧异。”

易姜垂眼,声音仍然嘶哑:“桓泽身为齐使,然心有赵国,望太后明鉴。”

“哦?何以见得?”

“桓泽此番入赵,实为自救,但也许,也能救一救赵国。”

赵太后闻言稍稍坐起,朝她招了招手。易姜徐驱上前,听她低声道:“若先生能救赵国,我愿收回之前的话,拜先生为上卿。”

易姜不禁失笑:“太后,我是女子。”

赵太后摇了摇头:“先生与我一样,生在这世间,既是不幸,也是大幸。”

易姜不解其意。

赵太后缓缓道:“我以前觉得,生为王室女子很是不幸,年满十六便被定好嫁去其他王室,没有半分转圜余地。但后来一想,我没有生为普通人家的女子又是大大的幸事。至少这一生我衣食无忧,许多事情也能做主,更不用饱受战乱纷扰、颠沛流离之苦。先生与我,何尝不是一样呢?”

易姜心下通透。

这话说的没错。她曾因自己身为鬼谷弟子而苦恼,因为相比于以前,这是个充满了风险的身份。但如果她在这里只是个底层百姓家的少女,可能很快就会被安排嫁人,碌碌一生,无力反抗,甚至还要为生计挣扎,岂不是一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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